但此刻,她开始有点相信这个传闻的可信度。
“怎么?被猫叼走了舌头?我记得妳的口齿一向伶俐。”他皮笑肉不笑,看在徐冬青眼里,就像戴上人皮面具的撒旦。
换作以往,徐冬青绝对不会示弱,但这一刻她实在太吃惊了,吃惊到控制不住自己错愕震惊的蠢样。
她再次确定似的左右张望一次,确定自己是真的坐在学校,而不是某个监狱的恳亲时间。
眼前这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真的是他吗?她思绪混乱的自问。
这个男人比记忆中的他更加凛人,昂然气势让人呼吸困难,英俊的脸孔带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与危险性,一双噙着抹淡淡嘲讽的唇相当刺眼,却又该死的性感。八年的岁月在他身上,增添了成熟与智慧的魅力。
智慧?她猜想自己一定是吓疯了,这种绝对不应该存在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他身上?而且还清楚浮现眉宇间。
虽然他仍是一副骄傲无比、唯他独尊的狂妄样,但以往那股像是永远也挥不开的阴沉与叛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意气风发与飞扬神采。一袭笔挺质料极佳的手工西装包裹住他健美的体格,完美地衬托出他的英气挺拔,俨然就像个成功与杰出的white-collarclass。
在这种极度震惊与恍惚的时刻,徐冬青忍不住佩服起自己,空荡荡的脑子里竟然还能完整拼凑出这个“白领阶级”的英文专有名词。
“你--你怎么可能会是董事长?!”她不肯相信所看到的,宁愿是自己突然得了老花眼。
“人的际遇还真是奇妙,不是吗?”他的微笑加深,唇边的笑纹让他看起来该死的好看而性感。“说起来,我还真该谢谢妳。”
他一手插进西装裤的口袋里,这让她同时发现到--他的一双腿果然一如预料修长且深具力量。
她将目光硬生生从他腿上拉开,重新回到他那双不怀好意,像是盯上猎物般的灼然幽瞳。
“谢我什么?”她警戒提防他随时丢来一记暗弹。
“妳剃掉我的胡子,也为我剃开一条光明大道。”
低沉醇厚的嗓音好听得撼人心弦,但是在徐冬青的耳中,却像是撒旦复仇前的警告,也提醒她,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当年那个十八岁的叛逆少年,而是一个成功杰出、具有影响力的学校董事长--绝对有权利操控她的生杀大权。
徐冬青知道,她为了区区五万块剃掉他的胡子,依屠夫这种鸡肠小鸟肚的人,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报复她。
“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年少不懂事时犯下的错误,就让它过去吧!”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谄媚的先巴结他。
“喔,那是当然,未来共事的时间还很长,我们是该『和睦相处』。”
他突然充满友善的握起她的手,滚烫的大掌像张大网牢牢困住她的手,就像饥饿的蜘蛛一口啃住落网的猎物。
小手烧灼得活像快被融化,但一股莫名寒意却突然从脚底心窜起,让徐冬青引以为傲的白皙光滑肌肤上,迅速冒起斗大的鸡皮疙瘩,像是预告着她即将要大祸临头。
“看来,涂董事跟徐老师以前是旧识。”
一旁的校长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有汗流到没汗,两人之间那股火药味,已经让他浑身冷汗飙到快虚月兑。
“喔,是的,我们的关系确实非比寻常。这么多年来,让我一直忘不了那段回忆。”
他幽幽展开恶魔似的狰狞笑容,一双深冷漆黑的眸像无边的黑网,宛如撒旦的恶势力已经笼罩了这片洁净的校园。
徐冬青双腿一颤,一时没站稳,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
世事果然难料,经过了这么多年,当年那个“怪卡”成为学校的董事长,而痛恨这所充满铜臭学校的她,却成了这所学校的老师……
这一切只能说是--天意!
第四章
经过这么多年,徐冬青的想法成熟很多。
虽然她还是看涂玺夫这个狂妄的家伙不顺眼,但为了在缔圣高中能混口饭吃,她决定让两人恶劣的关系跟不愉快的过去烟消云散。
徐冬青摆出低姿态,希望能找屠夫把误会化解开,跟屠夫化干戈为玉帛,化暴戾为祥和。
她自觉诚意够、面目温驯可亲,但连日来,天杀的屠夫不是装忙避不见面,就是说些风马牛不相及的场面话,更让人觉得他心机深沉,心里恐怕正盘算着某桩卑鄙的复仇计画。
一想到自己随时会被人暗算,徐冬青精神紧绷的快崩溃,只好找那群倒楣的学生出气。
那些娇贵的学生虽然气焰高涨,但毕竟还是毫无反抗能力的大孩子,三天两头就得顶着大太阳去操场锻炼体适能,每天的作业多的让学校一时之间多出好几百只猫熊。
但她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残忍,想当初她当学生的时候,老师不也都是跟她如出一辙的折磨学生,他们还不是从煎熬中活过来了?!
“各位同学,请把英文作业收上来。”
千篇一律的无聊课堂上,徐冬青心不在焉地宣布。
教室里,一片静悄悄。
徐冬青狐疑揪起眉,横扫了教室一眼。
“你们干嘛?”她再迟钝,也嗅得出空气中那抹不寻常的造反气息。
底下依旧一片沉寂,没人搭理她,也没有收作业的动作,压根把她当成空气。
小兔崽子--她恨恨咬牙暗骂,突然发现锻炼体适能、写作业已经不足以让他们畏惧了。
在她教的九个班级中,就数这一班最顽劣,一个个根本是恶魔的化身,存心破坏她对教育的理想跟教学的热诚。
咦,教育理想跟热诚?一时之间,连她自己也愣住了。她有这些东西吗?来到缔圣她不是一直秉持着:教书就是为了混口饭吃的宗旨?
徐冬青烦躁的用力摇着脑袋,脑袋一团浑沌。
她发现自从涂玺夫出现之后,她的思绪就像是阻塞的老旧水管,每次一受到刺激,就会开始噗噜噗噜冒出一大堆混浊的水泡,完全无法思考,尤其情绪特别容易焦躁易怒,简直像是到了四十岁还乏人间津的古怪老处女。
看着底下人人一副为反抗极权,不惜壮烈成仁的样子,徐冬青快气死了。
“为什么不写作业?”她走下讲台,气呼呼地打量每一个人。“你们以为用这种方法跟我对抗,我就会就范?”她冷笑两声。
这些小兔崽子吃过的米都没她吃过的盐多,雕虫小把戏还敢跟她斗,简直是不自量力。
突然间,她的脑子闪过一道灵光,像劈开了她的天灵盖,让严重阻塞的思绪突然间豁然畅通。
她怎么会那么聪明,难怪她从小到大一路逢凶化吉,凭着破烂成绩还可以来当老师、作育英才,原来老天爷自始至终都那么眷顾她!
“好,没关系,没做就算了。”她眉开眼笑的轻盈转身走回讲台。
闻言,数十名学生面面相觑,事先的排练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还以为她会暴跳如雷,然后罚他们再去跑操场,接着丢来多上好几倍的作业份量。没想到“魔鬼冬粉”竟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
是的,才短短一个多月,这群学生已经深知她的为人,还偷偷在她背后取了个“冬粉”的绰号。此刻她脸上深藏不露的笑,更叫他们头皮发麻,忍不住后悔为什么要跟她作对。
“我知道写作业、跑操场一定是让你们严重缺乏服务精神,所以你们才会对我的命令这么不满,没关系,老师一向很注重小孩子的身心健康,你们不必再写作业了,以后上课就利用半个小时去活动筋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