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你去吃饭!”
“吃饭?现在?”她不敢置信的看了眼手上的腕表,上头的时针正指着十一点的位置。“你疯啦!”
自己难得的好意,竟被她形容成是疯了,冉烈脸色立刻不悦的拉了下来。
“你去还是不去?”他的语气极轻,却仍听得出其中隐含的危险。
颜以宁才不理他,迳自转身准备再度埋回桌前。
“我不要,我还有工作要——”
话还没说完,她整个人已经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给扛起来。
“喂,冉烈,你要做什么?放我下来——”
“现在,闭上你的嘴!”
她以为像他这种钱多得花不完的大总裁,去的地方一定都是些昂贵的高级餐厅或高级俱乐部。
但出乎她意料的,他竟然带着她去吃路边摊。
一碗热呼呼的鳝鱼意面,让饥肠辘辘的她,顿时觉得简直是人间美味。
看着一脸满足,一口接一口吃着面的颜以宁,冉烈有种奇异且不寻常的感觉。
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他开始慢慢有些懂她了。
撇开太容易冲动、过分心直口快的脾气不说,她其实是个很特别的女孩。
她不矫揉造作、也不懂得拐弯抹角,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社会,她单纯率真得让人忍不住会替她捏把冷汗。
她很爱笑,总给人一种莫名的好心情,在她身边,甚至会不知不觉被她的开朗给影响,就连那种无可救药的乐观,也像是会传染给人似的。
低着头不断将面往嘴里塞的颜以宁,感受到那专注凝视的目光,表面上吃得开心,但实际上一颗心却紧张得怦怦直跳。
虽然这一餐已经从晚餐变成宵夜,但他今晚这个举动,却让颜以宁心口有种暖烘烘的感觉。
她发现,虽然他是那种冷漠寡言、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却有着细腻的心思、体贴的一面。
罢入喉的面,似乎在肚子里汇积成一片甜意,缓缓的、缓缓的渗进心底——
夜半的马路上,两人默默的并肩而行。
走出了喧闹的商业区,暗沉静谧的台北街头像是另一个世界。
夜很静,带着些微凉意的风拂面而过,穿着略显单薄的颜以宁心口犹带暖意,却仍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冉烈不假思索,俐落月兑上的西装外套递给她。
“穿上。”霸道的口吻就像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几次交手经验下来,颜以宁知道跟他争论绝对不会有胜算,也就大方的接过,将宽大的西装外套披上身。
西装上残留着他暖和的体温,以及属于他的独特气息,仿佛是他宽大的手,牢牢密密将她包围——
似悸动、又似沉浮的心情,在夜半的微凉空气中持续发酵,酝出一路香暖带甜的风。
这一刻,她终于清楚弄懂了那些混沌不明、懵懵懂懂的情绪,原来是因为她爱上了他!
真糟——她在心里苦笑。
明明是水火不容的冤家,彼此都丝毫容不得自己退让一步,却又偏偏像是两块不同极的磁石,强烈的吸引着对方,力量大得远远超过他们所能控制。
正怀着满心复杂情绪的当口,披在身上的西装口袋里,陡然传来手机的铃声。
颜以宁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小心的交给他。
“冉烈。”接过手机,他简洁的报上自己的名字。
“敏蓓?”他的表情顿时轻松起来。“嗯,她在我身边。”说着,他扫了她一眼。
听着两人极其轻松愉快的聊着,颜以宁说不出那种感觉是苦还是酸,就连披在身上的外套,也变得异常沉重,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
“嗯——就这样,再见!”
好不容易冉烈终于结束通话,颜以宁迅速敛起脸上的落寞,若无其事的佯装随口问道:
“蓓蓓打电话给你?”
“嗯。”他简单应了声,没有多作解释。
原本愉快的气氛,因为这通突来的电话而冷了下来。
两人默默的走着,突然间,颜以宁近乎冲动的开口问道:
“为什么追蓓蓓?”
“她聪明独立、精明干练,最重要的是——她适合我。”他想也不想的说道。
“你喜欢她?”她艰难问道。
喜欢?他从没有想过这两个字。
“或许吧!”他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她绝对不会忽略,每当他谈起蓓蓓时,脸上那抹少见的温柔,以及眼底飞扬的神采与光芒。
颜以宁,别傻了,你跟冉烈根本不适合。她不该让这份若有似无的情愫,继续放肆蔓延。
“你想追蓓蓓,还得先过我这一关呢!”她强迫自己挂起若无其事的笑容,半开玩笑的说道。
不等他回答,她已蹦蹦跳跳的迳自先走。
不一会儿公司大楼已在前头,颜以宁却反而在路边蹲了下来。
冉烈缓缓跟上前去一看,只见在夜半的街头,竟然还有个干瘦的老妇人,坐在路边兜售口香糖。
冉烈从眼角瞄见她从皮包里拿出了千元大钞。
“婆婆,我要一条口香糖。”她笑眯眯的弯。
“小姐,我找不开耶——”老妇犹豫的看着她手上的大钞。
“没关系,婆婆,等下回您有了再找给我吧!”
她毫不心疼的将钱塞进老妇人的手里,却只拿走一条口香糖,让老妇人感激得频频道谢。
冉烈走在她身边,看她自得其乐的拆开包装,剥出里头的口香糖放进嘴里,一脸满足的嚼着。
“你要不要?”空出来的另一只小手,朝他递来一片口香糖。
“不要!”像是在抗拒些什么,他冷冷别过头。
不以为意的耸耸肩,颜以宁将那片口香糖也跟着送进嘴里。
看她嘴里嚼着那片属于他的口香糖,染着几许绯红的美丽脸庞俏皮可爱的鼓动着,不知怎地,冉烈心里却气闷莫名。
她无论对谁都是那么亲切和善,就连路上的流浪猫狗,都能得到她一个温柔的微笑,唯独对他——总是不假辞色。
突然间,他竟无端嫉妒起这个老妇来。
“用一千块来买一条口香糖,你也未免太慷慨了吧?”他满不是滋味的挖苦她道。
“我不知道身价上亿的冉大总裁,也会把这一千块放在眼里?”颜以宁半捧半损的挖苦他。
“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这种交易根本不符合经济原则,没人会花一千元,只为买一条价值十块钱的日香糖。”
“你看到她的处境没?”颜以宁反问他。
冉烈挑了挑眉,却还是点点头。
“一开始这就是一场不公平的交易,又如何做到对双方都公平?”
“经济价值不该这样计算。”他是商人,最清楚利益才是最重要的经济价值。
“很多事情的价值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今天我帮助了她,所获得的快乐,价值早已远超过这一千块,往后就算我花一千块,也买不来这份快乐,这就是另外那九百九十块的价值。”她倒自有一套理论。
冉烈挑起眉,若有所思的瞅着她。
她是那种天生乐观、开朗得无可救药的人,对人的好她从不计较回报,只在乎自己的付出够不够。
那种没有心眼的率真,在这个社会已经几近绝迹了,而他当初怎么会认为她是一个没大脑的女人?
但他还是不懂她口中,所谓“价值不能用金钱衡量”的理论,在他的认知里,钱可以替他得到他所要的一切,可以办到所有不可能的事,包括感情。
他做事向来讲求利益、实事求是,在商场上多年,他学会不计一切手段得到他要的,他只懂得获利哲学,也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要他吃亏那根本是天方夜谭。
看她嚼着口香糖、嘴里侃侃而谈那套经济理论,好像只有跟别人有关的事情,她才会那么兴致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