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总管叫她来打扫大庄主寝房,也没说大庄主在里头──还带着一个女人。
门口突如其来的声响,惊起了床榻上的两人,仓皇的双双望向大门。
丫鬟一看到同时转过来的两张脸孔,两眼顿时更是睁得老大,惊恐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
“啊──”她张口就放声尖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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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糊涂啊!”南宫山庄的大厅里,气氛是出奇的僵滞凝重,只见南宫夫人高坐堂上,气白了脸颤声骂道。
应该是即将成亲的新嫁娘,却被人发现跟大伯未着寸缕的躺在床上。
这种难堪的局面,让原本热闹的山庄顿时笼罩着一片低气压,所有的下人全战战兢兢的垂首肃立,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而南宫琰更是面色铁青的站在一旁,紧握的双拳泄露出他的难堪与愤怒。
“你们──你们怎么会这么糊涂,做出这样的事?”
来回看着大厅中静立无言的两人,南宫夫人是又气又失望。
她向来最懂事、守分寸的儿子,跟乖巧柔顺的侄女,竟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
“姑母,全是映儿不好,您要罚就罚我好了,不关珩大哥的事。”咚的一声,衣水映屈膝跪了下来。
“不,映儿,姑母相信妳不会糊涂做出这种事,是不是珩儿对妳逾矩?妳大胆照实说,姑母一定替妳主持公道。”
“不,姑母,珩大哥没有对映儿逾炬,映儿是──”衣水映的目光,蓦然瞥及南宫琰难堪的脸色,顿时心底涌起了浓重的愧疚,再也不忍伤害他。
“映儿是一时糊涂!”她闭起眸子,近乎麻木的吐出一句。
闻言,南宫珩震愕的遽然望向衣水映。
她竟然将一个时辰前那场美好的结合,称之为──一时糊涂?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她果然是后悔了!
“珩儿,娘听听你怎么说。”
“没甚么好说的,若映儿是一时糊涂,那我就是乘人之危了!”他毫无感情的吐出一句。
“你──”南宫夫人气愤的看着他一脸顽倔,好半天说不出话来。“难道你不知道,映儿明天就要跟琰儿成亲了?你怎么还能这么做?”
她真是不明白,原本温文、懂分寸的儿子,怎么会犯下这等糊涂事来!
然而面对南宫夫人严厉的责问,南宫珩却依然面无表情、始终不发一语。
“老夫人,这全是冷燡的错!”
突然间,冷燡站了出来,一脸自责的说道:“要不是我方才经过大庄主房间,听见里头有些异样,请水映小姐过去看看,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经他这么一说,南宫夫人心底终于有了谱了。
看来,这肯定是映儿到了珩儿房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两人年轻气盛,一时把持不住,就做出了这等糊涂事,她还巴望有甚么合情合理的解释?
“这不关你的事。”南宫夫人疲惫的朝他摆摆手。
来回望着衣水映跟南宫珩许久,南宫夫人终于不得不做下决定。
“明天珩儿跟映儿立刻成亲!”
说完这句话,南宫夫人随即步出大厅,只留下错愕与震惊的一干人。
而始终冷沉着脸、未曾开口的南宫琰,在朝两人投下悲愤的一眼后,也随即掉头而去。
仆佣逐渐散去的偌大大厅里,终至只剩下低头不语的南宫珩跟衣水映两人,面对着清冷空气中,仿佛永无止尽的沉默──
一场难堪的意外终至落幕,但从那股潜伏在四处的暗潮汹涌气氛里,却隐约透露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仿佛宣告着──这只是个开端!
第四章
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牵着匹黑马,从南宫山庄侧院悄悄离开,小心警戒的模样像是怕惊动了人,直到步出南宫山庄,才翻身策马朝阒黑的深夜奔驰而去。
掌控缰绳的男子不断喝叱着黑马加快脚步,行色匆匆的模样满是迫不及待。
穿过一片陡峭的崖壁,马匹奔进一片阒黑无边的树林,然而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黑马却丝毫不慌乱,仍是快速往黑暗中奔驰,像是早已熟识了这条路。
好不容易终于穿出宽阔的树林,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已隐约可见前方似乎有灯影摇曳,随着黑马的脚步,眼前矗立在山头上的,赫然是一座宏伟的庄园。
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的熟悉庄园,让男子忍不住催促黑马加快脚步。
“少主回来了!”
一见到庄门外的身影,守门的几名家丁掩不住欣喜,此起彼落的高嚷了起来。
随即,偌大的庄院里,烛火纷纷燃亮起来,原本沈寂的庄园,也因为这个夜半归来的男子而骚动起来。
男子将马交给家丁,便随即步入庄内,才刚踏进大厅,就听到一个略带颤抖的熟悉嗓音自堂内传来。
“我儿,你可终于回来了!”
一名年迈的老妇,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下,吃力的从内堂走了出来。
一见到许久不见的身影,男子再也忍不住的迅速迎上前,屈膝跪在妇人跟前。
“娘!”他激动的喊道。“原谅燡儿这么久才回来看您!”
“娘知道、娘知道的。”妇人双手模索男子的脸,忍不住喜极而泣。“瞧你,怎么又瘦了?”
男人缓缓抬起头,通红的烛火将他俊美的五官映照得一清二楚。
这个男子不是别人,竟是在南宫山庄地位极为重要的冷燡。
“娘,燡儿很好,您别担心。”冷燡紧握着母亲枯干的手,小心将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
“燡儿,你究竟甚么时候才能离开南宫山庄,回到冷家庄来?”冷母双眼黯淡无神的不寻常,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竟然双眼全盲,完全看不到东西。
“娘,您放心,就快了!”冷燡胸有成竹一笑。“一切计画都在进行当中,南宫骅的那几个孤儿寡母,很快就会尝到报应的。”
“燡儿!娘来日无多,也不想再报甚么仇,只希望你能多陪陪娘!”冷母叹了口气,悠悠的说道:“再说,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找个好姑娘,好好的安定下来,生几个白胖的孙子──”
“娘,在替爹报完仇之前,我没有心思去想儿女私情。”冷燡温和却坚定的打断母亲。
“可是……”
“娘,这件事别再提了,我这趟回来只想看看您,还得趁天亮前赶回去。”冷燡看了眼窗外阒黑的天色。
“你这么快又要走了?”冷母难掩不舍的紧拉着他的手。
“我不希望让南宫家起疑,更何况,今天还有场好戏要上演!”蓦的,冷燡阒暗的眸底,闪起一丝阴冷的眸光。
一回神,冷燡瞥及母亲脸上担忧的神色,随即握着母亲的手,轻声安慰她。
“娘,您别担心!我保证,一个月内,我一定会把事情做个了断!”
“真的?”冷母绽出一抹欣喜的笑。
“我甚么时候骗过您?”
“娘信得过你,当然信得过!”
看着母亲不过五十开外,却苍老得仿佛七十岁老妪的脸庞,以及那双因悲痛失去父亲而哭瞎的双眼,一股在胸膛汹涌翻腾的恨意,怎么也平息不了。
这场短暂的重逢,只维持了约莫两个时辰。
在天色微亮之际,黑色快马再度奔出冷家庄,一如来时的匆促,朝南宫山庄疾驰而去。
冷家庄外终年弥漫的冷雾,就宛如冷燡的来历与过去,是场令人难解的谜。
☆☆☆
南宫珩跟衣水映终究是成亲了!
讽刺的是,在一片喜气大红衬托下的,却是几双被颠倒姻缘的愁眉,以及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沉重气氛。
简单的行礼后,衣水映早早被送进了新房,而南宫珩与南宫琰不知去向,就连下人也不敢多话宣扬,仿佛这是件多见不得人的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