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瑼忍住笑意,转朝一旁怔立的“出场演员”招呼道。
依依跟一干小萝卜头不约而同模了模肚子,忙和了一个晚上,还真有些饿了!
“那我们不客气了!”
在风尘中打滚多年的依依爽朗得很,毫不客气就坐下吃了起来。
几个被特许上桌的小萝卜头更是宛如饿了几年的蝗虫,不一会功夫就将一桌丰盛的菜肴给扫空大半。
在这一片和谐的气氛中,惟有妘曦的脸铁青得难看。
她含恨的目光一一扫过和乐融融的一桌子人,好似她才是来搅局的不速之客。
冷不防的,永瑼突然抬起头,朝她投来示威意味的一瞥。
我赢了!
他朝她扬起一抹胜利的微笑。
那炫耀成分不少的笑容刺眼得让她脑门一片空白。
枉费她苦心安排这一切,这个名满京城的花娘价码不好谈,一狮子大开口就是几百两,几个萝卜头五花八门各有所求的条件更是难搞定。
她甚至还花了几天排练这场戏码,然而他区区几根糖棍就毁了她精心策划的一切——
气急攻心的血气齐涌上胸窝,妘曦气急就想起身冲上前去论个究竟,奈何脚步一踉跄就这么往下倒。
陷入黑暗前,最后的记忆是一声杯盘的碎裂声,以及几个挂着鼻涕的萝卜头尖拔的尖叫——
对了!
下次她绝不再找流黄鼻涕的小萝卜头,那看起来还真是——恶心!
“哎——哎哎哟!”
疼啊!
一连几个申吟,她自脑袋疼得像是给人打成两半似的恶梦里悠悠醒来,边痛苦回想好戏正上演到哪个桥段。
隐约中,一大口人大的小的围着大圆桌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的影像悠悠浮上脑侮——
恶梦啊——她悚然一惊,急忙捧着像是给人狠打了一记的脑袋恍惚的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头上被裹上了足足比脑袋大上两倍的布巾,里头传来隐隐的痛楚提醒她,这不是梦!老天爷,她竟然活活被永瑼给气昏了!
“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她转头望向熟悉的声音,嘴里正诅咒着的家伙,斗大的脸孔毫无预兆的就遽然冒出。
“谁——谁让你进来的!”妘曦赶紧捉起棉被盖住自己,气恼的鸡猫子喊叫起来。“我的丫头呢?”
“你阿玛!”永瑼以下巴点了点门外,连百般不情愿的丫头也一并被她阿玛带走了。
简单扼要的一句话,倏然止住她尖拔得像是正惨遭非礼的尖叫。
看来她阿玛是真铁了心要卖女求荣了?!
好歹她也还是个名声清白的闺女,她阿玛竟然容许这么个声名狼藉的男人进她房间,还把水屏儿也带走了,存心陷她个不干不净的臭名?
妘曦狠狠咒着,抡起小拳头捶着棉软被团泄恨。她一点也不怀疑,现下除了把她绑上大街喊价拍卖外,她阿玛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你别动怒,若扯痛伤口就不好了,你这一下可打得不轻。”
若眼前这张担忧的脸孔换成元勋贝勒,她定会感动得一塌糊涂,但眼前这个男人把她害得惨兮兮,还敢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卖弄善心
等等他刚刚说伤口?
“我破了相?”她惊恐的捧着变成两倍大的脑袋,谁不知道她最宝贝的就属这张脸。
“别紧张,只是额头破了点皮——”
“破了点皮?”她尖嚷得像是摔断了两条腿。“你说得倒轻松,要不你也来给撞撞看!”她这一身娇贵的皮肉,哪经得起这么严重的摔撞?
若她脑袋瓜上不是顶着这夸张的布巾,一定毫不犹豫地揪起他的衣襟,让他也尝尝“破了点皮”的痛苦。
“抱歉,我知道受伤的滋味不好受。”更何况还是在“那种情况”下受的伤!
永瑼憋住笑,竭力摆出一副正经八百的沉重模样。
“知道就好!”妘曦悻悻然的哼了声,勉强接受他看来颇有几分诚意的忏悔。
“大夫还说——”他忠贞的陈述着。
“哼、哼!”那把她的脑袋瓜包得比枕头还大的蒙古大夫又说了什么?她心不在焉的捧着头扭动发酸的脖子,试着从裹成一团的布巾找个舒适的位置。
“他说得再观察一阵子才知道有没有伤到里头,这种伤最怕损伤到脑子——”
“什么?伤到脑子?”她顿时杏眼圆睁,火气十足的嚷了起来。
“只是可能——”
不听他的解释,她流利的狠骂就是一大串。
“我告诉你!我浑身上下可是娇贵得比一块豆腐还要脆弱,今天这么一跌要是真伤到了脑子,我一定会要你负责——”呃,不对!她才不要他的负责。“不!我一定会跟你没完没了!”她改口威胁道,火力依然强劲。
妘曦深吸了口气敛起火气,不胜柔弱的以纤指扶住额际,一脸不堪刺激的纤弱模样。
天,她竟然昏倒了!
一定是为了今晚的计划连日来操劳部署,再加上一时刺激过大才会昏过去的。真是没办法,她向来就是如此娇贵,经不起一点伤的!
不过真惨!肥鱼没上钩反倒沾了一身腥!
“小榜格,其实——”
“你又想说什么?”她颦起眉,不耐的朝他投来一瞥。
其实你没有昏倒只是一时脚软瘫坐在地,被一个小萝卜头手上没拿稳的盘子给砸昏的。
他始终想找机会说明清楚,却被她连珠炮似的炮轰堵得连开口的机会也没有。
如今若道出实情,可以想象,她骄傲的自尊所受到的伤害会有多大?!
不过,认识她这么久以来,他也终于彻底见识到她火烧似的躁脾气,还有一颗始终不知盘算着什么的脑袋瓜。
“呃,我是说你最好别太激动,这对你的伤——不太好!”他朝她斗大的脑袋瓜比画了下。“听大夫说,曾经有人脑子受伤竟然就失了忆。”不知道是不是危言耸听?!
“我都伤成这个样子了,怎能不激动!这下我不止破了相,还有可能会失忆,你说——”
咦,失忆?
对啊!她这么个精明、聪慧的脑袋瓜,怎遇上他就不管用了?
她可以将计就计,装糊涂蒙混过去啊!
二话不说,妘曦抱起脑袋,龇牙咧嘴的开始申吟起来。
这出戏没完,好戏还在后头哪!
“哎呀!我的头——好疼啊!”
“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疼?”
永瑼有些担心的看着她似乎不堪负荷的大脑袋,暗自懊恼着方才他该听大夫的话,不应坚持硬要把好好的一个小伤包得跟蜂窝似的。
“你——你是谁啊?”她重新抬起脑袋,一脸茫然又无助的望着他。“哎哟!我的头怎么一想事情时就疼得厉害。”“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会吧!才刚说完会有失忆的可能,就一语成忏?!
以不容拒绝的气势,他的大掌捧住她柔女敕的脸蛋,仔细的审视着她。
妘曦愣愣的望着他,一时之间竟忘了接台词——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耍起嘴皮子来比谁都滑头,要温柔起来却像要把人哄上天似的,实在叫人无所适从。
“妹子?”他挥动大掌在她眼前晃着。她恍惚失神的模样实在叫人担心。
她猛一回神,迅速恢复了应变的能力。
“我是你——妹妹?”楚楚可怜掺杂着疑惑不解的表情掌握得维妙维肖。
“你不知道自己是谁?”换句话说,就是——失忆了?!
永瑼疑惑的盯着她,从她茫然无辜的大眼、挺俏的鼻子以及弯成两片下弦月的小嘴,来来回回,却始终寻不到半点破绽。
“我——不知道!”她故做虚弱的摇摇头,甩去窃笑。
“你是修王府的格格,也是我即将迎娶的未婚妻子,记得吗?”永瑼一脸期待的提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