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笑,”暮风再也不称呼她为“爷”了,“欧阳怿叫你去饭厅用膳呢!”
“是么?”她怔了片刻,然后笑道:“就去。”与明媚如三月春光的暮风相比,她的身上有着诉不尽的憔悴。
暮风笑逐颜开,“你得先梳洗一下,再换件衣裳。瞧你,病恹恹的,没一点精神!”
“好!”她低低地应了声。最终她挑了件浅灰色的袍子,这符合她的心境,也让她觉得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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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她的是欧阳旭灿烂的笑脸,他爽声道:“怎么才来?我都快饿扁啦!”
这般的坦荡,不禁让她怀疑若干天前的遭遇只是一场梦。她条件反射地回头,是她多心了吧。也许,他只是同她开玩笑;也许,他就如同文述非,疯癫完了之后,一切回归正轨。玩笑是玩笑,正事是正事。
是她太小家子气了吧?
欧阳怿端坐在首座,他说:“开饭。”然后欧阳旭就开始狂吃,暮风掩着嘴小心翼翼地笑。
欧阳怿不主动同她说话,她也就坚决不同他讲话,这是原则。他味如嚼蜡地拣了两根菜塞到嘴里,无精打采的。
“颜笑!”他笑了起来,笑得特别好看。虽然料着他要同自己说话,可她的心跳还是加快了速度。“前面的事就都不提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思前想后地想过了,对外我就宣称我与你合并了,为你保住面子;对内,咱们二八分成。如何?”
她点头道:“好。”顺手把咬了一口的肉圆撂进盘子里,真难吃!
欧阳怿大约没料到她这般爽气,微吃了一惊,“你有什么条件,不妨提提看。有不满的地方,咱们再议。”
“没什么条件了。”见他吓了一跳,她竟然欢喜起来。她喜欢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真正的手足无措。
“你不是被我打傻了把?”他玩笑道。
“当然不是,”她反驳道,依稀拿出当年的机智,“首先我的脑子很清楚;其次我并没有伺机而动地搞垮你,换句话说,你既敢用我,自然就会防我一手,我没必要做无谓的争斗;再次,我对你说的虽不是完全明白,但是,我想我还是感兴趣的,我想知道你的‘投笔从商’。”
这是她酝酿了很久的话语。果不其然,欧阳怿的眼明亮起来。他正要激动,欧阳旭的筷子就从旁边伸了过来,“不吃了?”他指了指她咬了一口的肉圆。
她没料到他突然插话,只是点头。
“噢。”欧阳旭懒洋洋地应了声,然后夹起圆子塞进嘴里,颜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两腮火辣辣地烧得生疼。
这也未免太过暧昧了吧?
欧阳旭回她以无辜的傻笑。欧阳怿笑着斥道:“胡闹!”
“公子!”清脆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欧阳怿抬首,“君君,有事?”
“没有就不能来看公子了么?”被唤作君君的姑娘不过十八九岁光景,有着冰雪般的肌肤,明眸皓齿的很是讨人喜欢。
“当然能啦!”欧阳旭挤眉弄眼的,“大哥旁边有空位子呢,特意给你留的!”
“二爷就会戏弄我!”君君娇嗔。
“用过午膳了?”欧阳怿自顾自地吃,并不留意一旁的君君。
“用过了,只是人家想念公子,便从南院溜出来了,还望公子不要怪罪君君才好。”娇媚的笑容让颜笑有不妙的预感。
“南院?”暮风若有所思,“那支好听的曲子就是你弹的吧?”
“是呀!”君君笑盈盈地打量暮风,“你就是刚住进来的姑娘?”
“君君!”欧阳怿打断她,“安分一点!与你不相干的,不要乱打听!”
颜笑小声问道:“她是?”
欧阳旭盯住她的侧面,在耳边轻声道:“哥哥的侍妾。”
“呃?”一瞬间,惊讶,错愕,醋意都没来得及修饰一股脑扑上她的脸。
欧阳旭的眼里没有笑意。他更低地压住嗓子,“你与他本质的不同。你以为他回像你那般的妹妹遍天下吗?他需要的是侍妾!”
她不语。
那厢,君君温柔地为欧阳怿布菜。他的眉宇间,有了松动。
欧阳旭用力搂住了她的肩,一副好哥俩的驾势,他浅笑,热气喷到她的耳畔,“明白了?”
暮风抓抓头,“你们在嘀咕什么呀?”
大抵是明白了。她无奈地回应欧阳旭的笑,无奈地任他搂住自己的肩。心口泛上一股痛,阴阴的,如一把锉子在慢慢慢慢地挫她的心头最柔软的部分。全身酸软无力,这身子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这就是她预备动心的人吗?
这就是她预备面临的生活吗?
她没有预备齐全自己应当预备的,所以她好烦。欧阳怿需要的竟是这种伴侣,她,呵呵,她无话可说。
欧阳旭说,欧阳怿有洁癖,他是等待该出现的那个人的。可是,这与他颜笑有什么相干呢?她没有得到自己要的,却总是被不想要的纠缠。
这样的纠葛像是一场因缘际会的劫数,而她,注定要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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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寒气逼人。
三口冷酒下肚,烧得胃隐隐发烫。
从前,是醉过的吧。后来,天天喝,酒量练出来了,便再也享受不到醉酒后的乐趣了。
又是一大口,灌得咽喉疼痛,可还是没醉。
“举杯销愁愁更愁。”
不必回头,颜笑就知道一定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欧阳旭了。她冷哼道:“就是无愁,所以才要感受一下愁滋味的。”
他笑,夺过酒壶,拉她坐在冰冷的石凳上,然后兀自喝了她的酒。
颜笑似怒非怒地冷眼瞅他,“少烦我!酒留给你喝,别再跟着我!”
他拉住她,“你这是何苦?”
“这句话该是问你自己才对吧?”她索性坐下来,倒看他有什么花样。
“对哥哥而言,你只是个助手,合伙人,”他把玩着酒壶,“仅此而已。”
“那又如何?”颜笑隐约有些惆怅难言的痛苦。
“你真的就不在乎?”他咬牙切齿地,“他从不拿女人当回事,而且,他根本不拿你当女人。”
外头凄凄地下起了雨,好在他们坐在凉亭里,既可以避雨,又可以观景。
桃花在雨中哭泣,雨自管下,逃花自管哭。
“可我就不同了,颜笑,你知道的,”他握住她的手,坚定而有力,“我以为这就是缘分,任谁也分不开,哪怕是千回百转。”
颜笑竟笑了出来,“为什么呢?为什么是我呢?”
问了之后她又懊恼自己的蠢笨,那她又为什么喜欢欧阳怿呢?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的吗?喜欢便喜欢了,又能怎样呢?
丙不其然,欧阳旭有些恼怒,“我怎么知道?你以为我愿意蹚浑水?明哲保身,谁不知道?咳我就是拿得起,放不下!颜笑,答应我!”
她想拒绝,可一抬眼看到他真诚而期待的眼神,心一软,没吭声。
“嫁给我吧。”
她说,她是对自己说的:“可是,颜笑一直是以男人的身份生存的。在我自己都理不清头绪的时候,我怎么能给你承诺呢?我熟悉男性世界的游戏规则;钱权交易,钱钱交易以及弱肉强食。但是,我不懂得女人家的一切,甚至连女装也都没穿过。说穿了,颜笑不男不女的,是个……”她想起了她爹与文述非的话,“怪物!”
如果是老头子看得见的话,一定会开心死的,是的,她成了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许多事情其实很简单的,爱或不爱,恨或不恨,男人或女人,是你自己过分地扩大了两者的界限。痛苦的只是你自己!”他用他的睿智来分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