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堡主曾经对他说,“我女儿是很美的,画像也有,但是我却不能给你看,因为她不让。”当时活月兑月兑一副认命老爹样。
他只在好奇一点,如果齐幽容真的讨厌他,干吗不退亲?依她在传说中的受宠程度,想嫁谁都不成问题吧?
“你这次回来会留多久?”
听到娘亲又在问问题,他拉回飘远的心神。
“这次回来主要是处理一些事情,何时走……”他瞄一下母亲又将决堤的泪眼,“还没定下来。”他本想说办完事就走,但恐怕到时就只剩哭了。
掩嘴轻咳两声,拿过茶杯喝茶,再放下时,发现辛夫人盯着他表情犹豫,有些想继续聊,却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也罢,他今天回来,本就是客。不然对他怎么全是待客之礼?
“您以后多多保重。”他说着告别之语,辛夫人有些愣怔,刚想开口询问,却被人打断。
“齐家的人来找二少爷,说是有急事。”佣仆跑进来报信。
时间刚刚好,他在心里松了口气。
辛梓修起身,撩衣襟跪倒,“孩儿拜别母亲。”一刹那间,辛夫人的眼泪全涌上来,呼天抢地地嚎哭起来,当初也是这么一句话,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他心中不忍,握住母亲揪他袍袖的手,“您放心,齐家待我很好。”松开手,磕了个头,站起转身离开。
有点像落荒而逃。
但他实在,不知该继续再聊些什么,心中的淡然和悲哀气氛不合。
站在门口等待的正是小厮板儿,只不过他有些惊讶主子怎么出来得这么快?
“爷,您逃命哪?”他以为还要等很久,已经做好准备半刻后继续催。
“又来胡说。”辛梓修直到看到熟悉的人才放稳脚步,心情也疏朗了许多。
从那座院子里踏出,仿若又从过去回到了现在,心中牵念的某些事情也淡淡消散了。
难道不是吗?板了耸了耸肩。“幸亏我带了两把伞。”他把手中撑开的伞递过去,再撑开另一把。原本他以为主子会悲伤得忘记拿雨伞出来,谁知道是跑太快来不及拿。
不过能用到就好。
“这是您写的字吧?”走出几步,板儿回头指着府门上的字问,他曾陪辛梓修读过书,他以前的字是认得的。
“你眼睛倒好。很久以前写着玩的。”辛梓修按下低叹,现在他是绝对写不出这么张狂的字的。
“还是您现在的字好,改天跟堡主说,把咱们齐家所有匾额和店铺都换成您的字。”
以为他是卖字的啊?“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看不出这小表头另有所指,他这几年是白混了。
“没,只是……”板儿瞄了瞄他的神色,最后还是耐不住开口道,“我只是觉得您在家里待的时间太短了,我在房顶多趴会儿没什么。”他衣裳前后都有些微湿,当初约好他稍后去辛家,听到主子咳嗽发信号就找他出来,谁知道刚到没多久就用上了。“您这么快出来不会遗憾吗?以后还要不要再来?”
辛梓修沉默了片刻,眼神有些迷离,“待久了没什么益处,只是徒增哀伤罢了。”而且恐怕伤的不是他,而是他那位大多数时候在哭,却望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娘亲。毕竟是离家太久了,久到亲情疏淡。“没必要让人多伤心不是?”他弯起唇,勾出个笑。
至于还要不要再来,无解。多半不想再踏回这个伤心地了——别人伤心,他无心。
板儿眼睛骨碌碌转了下,笑道:“爷,其实当咱们齐家人很好呢!像我当年给选进齐家,周围人都羡慕得不得了,以后找媳妇儿也方便,他们都说咱们齐家人文武全才,附近姑娘想挑谁就是谁。”像他家虽然是个普通农户,但是说亲的人很多哦!
第2章(2)
辛梓修失笑,“你这鬼头看上哪家姑娘了?”
板儿嘿嘿笑两声,“二掌柜,姑爷,大小姐很漂亮呢!”
辛梓修挑起眉,然后浅笑,他和自己一样没见过,又哪里知道大小姐什么模样。
板儿只顾拿他调笑,却不知道已经跟他绕过辛家外墙,来到后园墙边。他隔着几步远望着,似乎想抓住些什么,但竟空茫胆怯得什么也不愿去想,原来这里,才是他真正想留恋的地方。
板儿又在旁边叨咕,大约是大小姐哪个丫鬟比较漂亮,他见过其中几个。他随口应了。直到——
“您没觉得何掌柜最近有点躲着咱们?”
“何掌柜?”他转过头,将何长清近几日行止都在脑中过了遍,隐约是有些避开他们,“何掌柜人品是没错的,账目也没问题。”那就是因为别的事了,多亏板儿提醒。
“走,咱们回去。”
何长清早猜到大小姐来扬州不是为了逛风景那么简单,但是听到要求时仍是把他吓得腿软。
老天!大少爷有大小姐管束压制,可是大小姐谁来管!
“何掌柜不说话就是答应了?”齐幽容扬着柳眉问。
这次他腿软得更彻底,扑通一下跪到地上,“您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敢,若是让二掌柜知道……”这世道是怎么了?她知道二掌柜要买下城里一家官卖的粮号,竟然让他以他的名字报名参加,然后再由她和二掌柜竞买。
他们未婚夫妻不合别捎上他好吗?他很无辜,最重要的是哪个也惹不起。
“起来,成何体统!”齐幽容蹙眉轻斥,示意小鹿把人扶起来,“我还怕他不成?我既然不怕他,当然也不会让他把你怎样。”
“还有堡主和大掌柜……”到时查明是以他的名义和堡内生意作对,一旦上报,他就是背反齐家,罪名很大的。且不论堡主,大掌柜就能拆了他全身骨头,他还不想中年殒命。
“啰嗦。”齐幽容轻叹,连开口都懒了。
“何掌柜,您还信不过小姐吗?”小鹿在旁边脆声解释,“小姐什么时候做事让别人替她担待过?她说没事,那自然就也能化解您担的风险。小姐找您做这件事,是看重您在扬州商业界中的声望,您干吗一听说就吓成这样,平白的丢了咱们齐家的脸面。”
喂,说谁丢齐家的脸?何掌柜挺直身瞪向小鹿。只不过还没瞪够,就有伙计进来报事。
二掌柜已经回来,找他前去说话。
“哎哟!”他惨叫一声又泄了气,险些闪了腰。
齐幽容哭笑不得,走上前扶起何掌柜,手掌贴住他背心缓缓送入真气,“何叔,记住,您什么都没帮我做,不用怕他。照平常和他说话就行。那件事咱们明天再说。”直到他不再冒汗,她才撤掌,忍不住笑道,“您老年纪一大把,怕他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干什么?”
何掌柜脑子已经渐渐清醒,在心里暗暗回答:我怕你这个十八的,为什么不能怕那个二十的?我是怕你们两个把我夹在中间玩死。
“小姐,你说他那样子是真的,还是假的啊?”小鹿直到屋内没有别人才问。她才不相信他们齐家一地的管事遇事就会吓成那样,难道天下的钱都是吓来的?
齐幽容望着屋外墙上的一株春藤,淡淡浅笑,“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他心中的担忧是没错,如果此事揭开,我不替他担着,二掌柜又上报,这件事全落在他身上必是很严重。但一我不可能不管,二辛梓修也不会随便揪他就交差。何掌柜是把那一半的真,想象成全真来演了。”
“他给咱们演戏呐?”小鹿鼓着腮帮子,想把那个老滑头揪回来教训一顿。
“就当听书看故事好了。那不是还有一半真的吗?”齐幽容还是淡笑,“相比之下,他在二掌柜那边真的可能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