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织锦缎花帐里,一人拥被而卧,酣睡正香。
毕妃纤隔着帘子叫了他几声,果然叫不醒。她二话不说,拿起桌上的茶壶掀开帘子一股脑地倒在戴柯渐头上,戴柯渐顿时惊醒,跳起来抹着自己的脸怪叫道:“什么东西……水水……你!”
“醒了吗?醒了就换衣服跟我上练武场。”毕妃纤说完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一旁的小吃万分同情地看着狼狈的少爷,恐怕他自出娘胎以来还没受过这种待遇。这个女人,果然够狠。
谁知戴柯渐愣愣地盯着毕妃纤离去的背影,忽然扭头问道:“你看见了吗?”
“是的少爷,我看见毕姑娘把茶倒到你脸上了。”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有没有看见刚才她的脸红了?”
“啊?”
戴柯渐露出个诡异的笑容,“会脸红就好。”说完跳下床,伸着懒腰道:“去把喝玩乐他们也给叫起来。没道理本少爷这么早起床,他们还赖床上吧?让他们陪我一起去练武。”
小吃额头冷汗涔涔而下,直到这一刻,他才鲜明地意识到毕妃纤的到来究竟意味着什么,那就是——他家少爷没好日子过,他们也必然跟着没有好日子过!
一盏茶工夫后,一行五人才磨磨蹭蹭地到达练武场,此时天刚亮,晨曦洒落在负手而立的毕妃纤身上,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尤其是对比东倒西歪的五人而言。
毕妃纤扫了众人一眼,开口道:“我已经问过了,这些年来曾经教过你武功的师父不少,其中不乏有陆昊天那样的一流高手,但都成效甚低。我想我不可能比他教得更好,所以也不要求你如何如何,只要你在别人行刺你时能使出一两招来自保就行了。”
“这么简单?”戴柯渐有点意外。
毕妃纤用剑鞘在地上画了个圆,对他道:“站到这个圆里。”她又在离圆三丈处画了条线,对小喝小玩小乐道:“你们过来站这条线后。”
等大家都照办后,她分别给了三人十个小沙包,“今天的任务就是你站在圈内,他们往你身上丢沙包,你要想办法躲开,但又不能出圈子。小吃,你在一旁把你家少爷躲开沙包的次数、踏出圆圈的次数全部记录下来。都听明白了?”
在场五人面面相觑——这算什么练武方法?
“听明白了就开始吧。”毕妃纤首当其冲,拿了只沙包“啪”地扔过去,戴柯渐没想到她突然会出手,被打个正着。那沙包虽然很小,毕妃纤的力度也不大,但是打在身上还是很疼的,他非常怀疑是不是因为初次见面那晚他捉弄了她,所以这女人现在公报私仇,处处整他。
☆
虽然喝玩乐已经很小心翼翼地尽量往他可以躲避的方位丢沙包了,但挨到巳时时,戴柯渐还是被小厮们抬着回书房的。一进房门,小吃就很尽职地汇报道:“回禀毕姑娘,今天一个时辰内共计投沙包三百四十二次,中一百十五次,出圈一百八十次。也就是说,少爷一共成功避开了四十七次。”
听到这样的数字,不只是毕妃纤脸色泛青,四小厮也有想笑的冲动。只有戴柯渐,趴在软塌上申吟连连,半死不活。
毕妃纤深吸口气,提醒自己要循序渐进,慢慢来,不可能一口气吃成个胖子,但最后还是没忍住,怒道:“你究竟在干什么?就算扎个稻草人放在那,命中率都能比你低!”
戴柯渐居然还有气力回嘴道:“不可能!你去扎个放那试试,要是能比我低我就随便你怎么样。”
毕妃纤瞪了他好一会儿,冷冷道:“给他上药更衣,然后去议事堂。”
于是吃喝玩乐四小厮只好再架着戴柯渐去敷药换衣服。六人到达议事堂时,众人看到城主鼻青眼肿狼狈万分,个个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淮素咳嗽一声,带头参拜。
戴柯渐整个人都瘫在椅上,有气无力道:“有事报来,没事解散。”
左队列第一人首先走出,恭声道:“城主,乌鸦山贼寇昨天又洗劫了准备来我城交易的富商,并且还杀了其中两个,抢了三个丫鬟上山,其他人多半受伤。长此以往,那些商人们都不敢来我城经商了。而且,被杀的那两个,其中一个是赫赫有名的中原盐商邓百万。”
戴柯渐漫不经心道:“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死个把人正常。下次叫那些富商们多带些保镖,别不舍得花银子。”
那人急道:“城主,这已不是舍不舍得花银子的问题了,而是乌鸦山贼寇对我们涵天城的挑衅!老城主在时,他们畏惧老城主威名,不敢轻举妄动,现在老城主去了,就开始蠢蠢欲动了!如果不能给他们一个痛击,只怕此后会一发不可收拾……”
“行啦行啦。”戴柯渐摆手道,“这件事就交给冯老你负责了,派谁去,多少人,你看着办。”
冯老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叹息着躬身退下。
右队列第一人紧跟着走出道:“城主,安罗城城主罗夙修书前来,说是因为老城主不幸去世,其心不甚哀伤,故而特命长女罗依来我城拜祭……”
毕妃纤的睫毛颤了一下。
戴柯渐听到罗依二字时,身子也不痛了,人也精神了,眼睛开始闪闪发亮,“真的真的?罗依……殷惟十二城公认的第一美人啊……”
淮素微微皱眉道:“罗依以美艳奢华闻名天下,凡她出游,必定劳师动众,因此我认为城主还是修书回复安罗城主,婉拒此事的好。”
“唉,难得第一美人来涵天城,我们怎么可以拒之门外,这么不近人情呢?”戴柯渐一改先前的懒散作风,兴致十足道,“陆老你这就去回信,就说鄙城从上至下无限欢迎罗姑娘来临。啊,不知道她喜欢什么,陆老,你立刻派人去打听罗姑娘的生活习惯,兴趣爱好,然后细心安排,一定要让她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是!”陆老得意地看了冯老一眼,领命退下。
淮素的提议虽被否定,却半点不高兴的样子都没有,依旧微微笑着,风度完美到无懈可击。
毕妃纤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心想:师母还真是没说错,戴柯渐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而且左右两长老看样子成见颇深,涵天城隐患还真是不小。
此后又商议了一些城中琐事,其实说是商议,大多是已经决定好了呈报上来,只需戴柯渐点个头就行,做城主做到他这样舒服,只意味着两种可能:一是城里秩序实在太好,万事称心,天下太平;二是暴风雨的前夕,山雨欲来,祸事将近。照毕妃纤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明显高于前者。
☆
巳时就这样过去,下面吃饭午睡不提,未时到得马场,戴柯渐一边申吟一边走过来,声称自己被沙包丢得浑身酸痛,连走路都有问题,更别说骑马。
毕妃纤不为所动,冷冷地道:“上马。”
戴柯渐无奈,只好在小厮的搀扶下爬上马背。起先还骑得好好的,后来不知怎的,他的坐骑突然发狂,直奔出去。
毕妃纤立刻抢过一匹马,纵身追赶,谁知没追几步,身后传来小吃的尖叫声。她回头一看,马厮的栅栏居然开了,上百匹骏马顿时如潮水般涌出来。
她被困在群马奔腾中,自顾不暇,再没办法去救戴柯渐,等到百马一一被训马师追回,马场恢复平静后,放目四看,哪还有戴柯渐的踪影?
马师们纷纷四处寻找,毕妃纤本想跟他们一起去,小吃在旁边道:“毕姑娘还是先回书房等消息吧。这里很大,你人生地不熟的,可别连你也走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