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彼此寒暄一番后,欧天姿切入正题,“我这次来找罗小姐,是跟妳谈谈,与我当事人杜寒飞先生的那起离婚官司。”
罗望舒微笑着,声音依旧柔婉,不紧不慢,“我认为一切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但是女方藉由离婚而得到男方85%的财产,妳不觉得这样的要求太苛刻了吗?”
“如果对象是我,就不觉得。”
欧天姿静静地注视了她一会儿,笑了笑说:“罗小姐似乎太贪心了,而贪心的人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的当事人同意给你50%的资产,再加上这幢房子和车库里的那辆奔驰……”
罗望舒打断她:“我想我们不必再谈下去了。条件我是不会改的,我们法庭上见吧。”
“罗小姐不再考虑一下?”罗望舒微笑,笑容里充满刻意。欧天姿吁了口气,点头说:“OK,那不聊官司了,我们聊聊别的吧。”她站起来,走到水晶花插前,赞美道:“多么漂亮的艺术品,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全世界也只有这么一个吧?”
罗望舒挽了挽头发,“妳没有猜错,是只有这么一个。”
“如果我还没有猜错的话,这件艺术品出自著名设计师纪魏新之手,对不对?”
罗望舒的笑容顿时有所收敛,瞳仁由浅转浓。
“听说他是罗小姐的表哥?罗小姐好幸福,有那样一个才华横溢又对自己‘充满感情’的表哥。”
罗望舒的脸冷了下来,沉声说:“欧律师妳想说什么?”
“说什么?没什么啊,只是随便聊聊嘛,罗小姐干吗那么紧张?”欧天姿抚模着水晶花插,啧啧赞道,“一生一代一双人,相思相忘不相亲,好美的诗……只是,太不吉利了些。多情的才子总是薄命的,比如纳兰容若,再比如……纪魏新。”
罗望舒冷冷盯着她,过了半天,咬牙道:“杜寒飞居然会把那件事告诉妳,真让我意外。”
“什么事?我不知道啊。”欧天姿微笑,“我只知道罗小姐逼人太甚,结果适得其反,我的当事人后悔了,现在他不同意给妳85%的资产了。当然,从辩护律师的立场说,我接的案子,赔得这么惨,我也会很生气的。”
罗望舒咬着下唇,恨声道:“他不怕我到警局揭发他吗?”
欧天姿气定神闲地重新坐回到沙发上,说道:“罗小姐说了一句愚蠢话。什么揭发?妳是有实物证据还是仅凭自己猜测所得?妳亲眼目睹了事件的发生吗?一拍两散是最傻的做法,既然罗小姐事发时选择了求财舍情,在罗小姐心中孰轻孰重已经一目了然。而且有些事情口说无凭是没有用的,当初那么多证人证词一律指向毕非焉,说他是杀人凶手,其结果又如何呢?如果罗小姐对这个结果不满意,真要闹上法庭的话,我不介意这个月内第三次成为争议案件的辩护律师。”
她笑得灿烂,而罗望舒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50%,加上别墅和车子,罗小姐现在签字的话马上可以拿到这笔钱,就不需要再到法院走一遭了。大家都省事。”欧天姿从皮包里拿出文件,摊放在茶几上。
罗望舒沉默了许久,说道:“我要跟我的律师商量一下。”
欧天姿笑着站了起来,“也好,那我就等候罗小姐的好消息了。不多打搅了,告辞。”走到门边时。她又回头补充了一句:“其实罗小姐,有些事情并不是人知道得越多越好,也不是律师知道得越清楚就对妳越有帮助。妳明白我的意思的,对不对?再见。”
走出别墅时,欧天姿觉得很愉快,从最后一眼看罗望舒的表情上,她已看到了自己的胜利。
说来说去,无非利益。
这对夫妻,一个被嫉恨冲昏了头脑犯了那种弥天大罪,到头来还不是人财两失?另一个为情人自杀过又如何,最后关头还不是放弃为情人沉冤报仇,而选择了金钱?
的漩涡无限蔓延,这个世界到处都是黑色陷阱,海市蜃楼,虚幻无边。有什么是真的呢?
驾车经过毕非焉的广告海报时,欧天姿停下车子对它注视了很久,唇角渐渐浮现出微笑来。无论如何,不管其它人怎么样,他是真的吧?
Crystal,最纯粹的物质。
晚上7点,电影院门口人山人海。
欧天姿在雕像旁站了一会儿,确定在电影开场前是见不到人后,就去小卖部那买了双份的橙汁和爆米花。拿着这些东西像个青春期的少女一样又紧张又憧憬地等待着自己的情人,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事实上,她是没有青春的,少女时期该做的,比如恋爱,约会,玩,一样没做,尽数贡献给了学习和工作。
遗憾吗?欧天姿问自己,最后摇了摇手中的爆米花,才不呢!没有以前的刻苦哪有现在的轻松?而且此刻的约会对象是无数少女崇拜倾倒追逐的美少年耶,就虚荣心而言也已经够满足了。
她咬着吸管,吸了一大口橙汁,这时有人拍她的肩,转过头去,看见的竟是卫淡嵘,“学长!好巧。”
卫淡嵘略带惊奇地说:“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妳今晚……很漂亮。”
欧天姿垂下头看自己,为了和毕非焉走在一起显得年轻些,她特地穿了T恤衫和牛仔裤。
“是吗?谢谢。学长也是来看电影的?”
“哦不,我经过这而已。妳呢?约了……”卫淡嵘压低了声音,“毕非焉?”
欧天姿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嗯。不过我看他肯定是要迟到了。”
“妳……”虽然早有所闻,但被当事人亲口证实,心里还是不太好受,“你们在拍拖?他是妳的男友?”
欧天姿偏着头笑了起来,“其实男友和情人比起来,我更喜欢情人这个词,因为前者偏‘友’,后者偏‘情’。”她落落大方,卫淡嵘倒不好意思再询问下去,只是心里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她那件事情。看她难得一见地那么高兴,这个时候破坏她的情绪似乎很不应该,但又实在不忍心见她深陷泥潭,最后狠一狠心,一把抓住她的手说:“跟我来一下。”
“学长?”欧天姿在错愕中被他带到一个比较僻静的角落。
“妳听我说,天姿,如果妳信任我,请妳一定要慎重考虑!”
欧天姿望着异常严肃的卫淡嵘,感觉很莫名其妙,“考虑什么?”
“毕非焉。”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紧张,卫淡嵘的声音有些颤抖,“请妳相信我说这些纯粹只是为妳好,而不是出于嫉妒或是其它。他很快就有麻烦了,抱歉我不能告诉你那是什么麻烦,总之,妳在投入这段感情前最好再考虑一下,对方是否值得妳喜欢,妳又是否真的了解他。”
欧天姿瞇起眼睛,手中的爆米花在不知不觉中洒落了一地,“学长,能不能再说得清楚点?”
“抱歉,我不能。但妳很快就会知道。”卫淡嵘眼神深深。
欧天姿只觉刚才所有的好心情都飞走了,她抿着唇角,半晌后说:“好的,谢谢你学长,我有心理准备了。”
“天姿……”想说些什么,却又无能为力,卫淡嵘觉得自己非常内疚,“无论如何,我希望妳快乐,一切都好。”
“谢谢你学长,我知道了。”夜风中,欧天姿的声音听起来超乎想象地冷静。
卫淡嵘凝视着她,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她。欧天姿根本不是寻常女孩,也许她不会为此太伤心难过,如此一来,反而显得他自己紧张得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