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那样的意志力,和殷桑高超的医术,她终于一点点地康复。但是却没想到,那不是转机,后面还有更大的磨难在等她,她和他,他们。
房门悄无声息地推开,一人点起桌上的灯,然后举灯走到钱萃玉的床前,灯光映出那人的脸,本是镇定自若的神情在见到她的一刹那变得无比惊讶。
那人的手一松,油灯掉了下去,眼看就要砸到钱萃玉的脸上,他的手腕一翻,以一种极其巧妙的手法重新接了回来,动作之快,连半滴油都没溅出。
“好功夫!”门外响起了鼓掌声,顾宇成随叶慕枫一同走进来。
叶慕枫在看清来人的脸时,惊喜地道:“我还想着哪个不怕死的敢擅闯翡翠山庄,原来是狠得要命的宝丫头。”
原来这青衫书生不是别人,正是喜欢女扮男装的钱宝儿。
钱宝儿笑吟吟地道:“可是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赶来了?”
“你行踪向来飘忽,快慢都不足为奇,只是——为何没见到迦兄?”
“他帮我找师父去了,我担心二姐,所以先过来看看。”钱宝儿转身去搭钱萃玉的脉搏,眉头渐渐锁起。
彼宇成见状便问道:“怎么样?有希望吗?”
钱宝儿将油灯放到床头矮几上,索性在床边坐下,拉着钱萃玉的手细看。这已不是她记忆中二姐的手了,眼前的这张脸也已不是记忆里二姐的脸了。
彼时贵极天下,锦衣玉食,侍婢如云,那双手,用来握笔,用来弹琴,用来做一切风花雪月之事;而今,这双手,瘦骨嶙峋,布满老茧……殷桑,你这个混蛋,竟然没照顾好她!
钱宝儿一咬牙,腾地站起身,“殷桑呢?”
彼宇成和叶慕枫对望一眼,叶慕枫道:“信上我可能没说清楚,事情是这样的……”说着把种种古怪之事都说了一遍,听得钱宝儿越来越是惊讶,最后一挑眉道:“我姐姐看上了无双公子?”
彼叶二人都露出尴尬之色。
钱宝儿在床边踱了几步,沉吟道:“要将心脉伤成这个样子,调养了那么多年还未痊愈,这该是怎样的一剑啊?刺伤她的那个人的武功,只怕远在我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萃玉的下落,难怪怎么也找不着,原来她竟隐居在眉山之上……”忽地面色一变道,“公子安寝了吗?可否带我去见见他?”
见二人犹豫不定,便又说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他。”
叶慕枫看着顾宇成道:“我来时见公子房里还点着灯,应该是没睡。不如见见也好。”
彼宇成也急于知道钱萃玉为何对公子那般垂青,当即点头,“好。”
三人一同走出去,外面依旧风雨凄迷,钱宝儿拍拍半干的衣衫,恍恍惚惚地想起——似乎那天,二姐离家出走时,也是这样一个下雨天。
她跪着求女乃女乃,跪了三天三夜,女乃女乃依旧不同意,于是第三天夜里,下着好大的雨,临渊和羡鱼匆匆跑来禀告说,二小姐不见了。
当时自己正陪女乃女乃在说话,听到这个消息后,女乃女乃的脸色变得好可怕啊。自己连忙牵了快马追出去,在风雨里追了一夜,愣是没追到。第二天回去时,便听说女乃女乃已在祖谱里将二姐除名了!
当时连大姐都被震惊,特地回府来劝慰女乃女乃,可是女乃女乃就是冷着脸,怎么也说不动。就那样,这个有天下第一才女之称的二姐,从此在她的生命中淡去,再无音讯。
再回首,已百年身。
二姐,二姐,殷桑负你,我定不饶他,我说什么也不饶他!
钱宝儿咬紧了下唇,心里发誓说什么也要把那家伙找出来,狠狠教训一番,竟然敢这样对她姐姐……就在这时,公子的房间已到。顾宇成上前敲门,柳叶出来开的门,见到众人,微微一愕。
门里传出一女音道:“再喝一口。”
鲍子略带咳嗽的声音轻轻地道:“不必了。时间不早,你回去休息吧。”
“你把药喝光,否则我不走。”
正温言软语时,顾宇成等人挑帘而人,见顾明烟正在喂公子喝药,虽觉时间已晚,女儿家还留连在男子宿处不太妥当,但两人是未婚夫妻,倒也说得过去。
只有钱宝儿,在看见公子的第一眼时,整个人如被电击一般,重重地一震。她跟在顾叶二人身后,因此他们没瞧见她的失态,倒是顾明烟先看见了,心中顿起狐疑。
“哥哥,你们这么晚来找公子有什么事?还有,这位是?”
未待顾宇成有所回答,钱宝儿已一个箭步跃至床边,“啪”地扣住鲍子的手腕,顾明烟口里的惊呼声刚起,她已改扣为切,为公子搭起脉来。
一时间,屋里一下静了下来,谁都不敢出声打搅,但见钱宝儿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最后把手一放,逼紧了嗓音道:“你得罪了轩辕老人?”
众人一惊,顾明烟道:“怎么可能?”
钱宝儿冷笑着道:“如果我没猜错,轩辕老人现在是不是已经内力全失了?”
鲍子目光一颤,难掩惊诧地望着钱宝儿——这是青砚台最大的秘密,此人是如何得知的?
而其他人更是听得目瞪口呆。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他把自己毕生的内力都输给了你,却不是为你好,而是为了压制你原来的内力,如此一来,你就显得内力全失不会武功了……”
“可是!”顾明烟喊了出来,“轩辕老人是公子的师父啊,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钱宝儿面色顿变,直直地盯着公子,许久方道:“原来你就是水无痕……陌上人如玉的无双公子说的就是你……”
彼宇成被她的话搞得一头雾水,迷惑地道:“你不是想见公子吗?我带你来见,他当然就是公子。”
钱宝儿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公子,脸上的表情忽晴忽阴,复杂之极。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再度开口道:“你——不认识我了?”
鲍子摇了摇头。
“你再想想,你真的从来没有见过我?”她站起身来,好使他能看得更明白些。然而公子看着她的眼里,还是迷茫与生疏。
钱宝儿咬着唇,眼珠一转,手中“啪”的多了把扇子,迎风展开,便往公子面门上拍落!
众人大惊失色,柳叶刚待上前拦阻,却见公子半躺在榻上的身子忽然动了,白影一闪,人已立到了地上。这一变故,不但柳叶惊讶,叶慕枫与顾宇成也大吃一惊——公子会武已非常不可思议,而他刚才那一闪,动作快捷如电,身法缥缈似仙,毫无破绽——这是什么样的武功?!
钱宝儿眼睛发亮道:“对,就是如此,再来!”折扇改拍为点,直点他檀中穴。她此刻用的正是七年前初见时她对他所用过的招式,只是七年后认穴更准速度更快,然而即使如此,还是连公子的衣边都碰不到。一时间屋里都是公子与她的身影,只将其他三人看得眼花缭乱。最后公子伸出二指在她手腕上轻轻一弹,钱宝儿的折扇顿时落地,然而就在那时,公子突然整个人一颤,“啪”地栽倒在地,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钱宝儿连忙上前搭上他的脉搏,道:“你体内的两股内力正在互相比拼挣扎,恐怕你要受很多苦了。”
鲍子咬紧牙关,面色如纸,痛得直冒冷汗。顾明烟在一旁看得揪心,想上前安慰,但位置又被钱宝儿占了,只能急得直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