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飞机。”叶晨曦点子和她一样的咖啡,一手拿着小勺,一手仍插在兜里,背靠在沙发上,这么久不见,还是那副慵懒的样子。
他一下飞机就来看她?意识到他话里透露出的这个信息,顾萌的心又小小地跳了一下。
还是不敢相信啊,仿佛眼睛再眨一眨,坐在她对面的这个人就会消失,怎么可能,他怎么就这样回来了?
“呃……叶叔叔和妈妈知道这件事吗?”
叶晨曦耸了耸肩,淡淡地说:“我只逗留一个晚上,明天早上八点五十的飞机回美国,所以不打算通知他们。”
这么急?顾萌惊道:“那你为什么回来?”
黑如点漆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让她觉得自己某种隐藏的情绪几乎无所遁形,眼看就要破茧而出时,他忽然收回了视线。
心中大是松了口气,谈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
“回来是为了两件事。其中一件,就是带样东西给你。”
他说着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纸盒,顾萌接过来,沉甸甸的量,不禁好奇地问道:“是什么?”
叶晨曦笑着扬了扬眉毛:“我允许你当我的面拆礼物。”
讨厌,又是那副践践的门吻,好像这是给她莫大的恩赐的、顾萌一边不满,一边还是忍不住打开了盒子。
“瓶子?”她将盒里的东西拿出来,很困惑也很不解,“你千里迢迢就是为了送一只瓶子给我?”
“不是瓶子,再看看。”
她盯着眼前那个大概十厘米高的玻璃瓶看了许久,瓶子的造型很漂亮,但除此之外,再看不出其他。
叶晨曦故弄玄虚地笑笑,说:“这是我攀登上诺布山时收集的一瓶空气,很有意义吧?”
彼萌差点没晕过去:“有没有搞错,你居然送我一瓶空气?”
叶晨曦看向她手中的瓶子,轻声说:“我在诺布山顶看着脚下的世界时,脑海里第一个想起的人是你,这样够不够?”
这句话杀伤力太强,顾萌顿时说不出话来,她在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影像,温柔的像在水中漂浮……过了好半响,才红着脸把瓶子放回盒子里收好,恨恨发道:“我才不稀罕呢!别以为你这样我就原谅你,三百四十七天,整整三百四十七天,你走之后,杳无音讯,电话也不打一个,信也不写一封,好像人间蒸发—样。你知不知道叶叔叔和妈妈有多担心你?真是不孝!”
叶晨曦没有答话,眼中却闪烁着有趣的光芒,这个顾萌萌,还是那样口是心非。明明是她在担心他,偏偏还要扯到父母头上去。
彼萌嘟囔了几句后,忽面色一正,盯着他说:“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话剧社里彩排新剧的?怎么会找到那里?”
“花木兰?”他眉毛一挑,就开始笑。果然——顾萌开始头冒黑线;她怎么那么倒霉,好巧不巧偏偏让他赶上她演的那个变态剧本变态角色,这下可是半点形象都没了,虽然她好像一直在他面前没什么形象。
谁知,叶晨曦又说:“或者,你愿意跟我谈谈罗密欧和甘道夫?”
彼萌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吃惊地指着他说:“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叶晨曦的眉毛眼睛都在笑:“你可是Q大新生中的焦点人物,一举一动备受关注啊。那篇报道是怎么说的?新野蛮女友?”
“啊……”见鬼了,绝对的撞邪,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我还知道某人不怕死地在学生会主席面前上演了一出夺球签名剧,让人家大主席印象深刻,从此念念不望……”
彼萌没等他说完,凑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沉声道:“说,哪个家伙出卖我的?”
“这个嘛……”叶晨曦模模下巴做沉吟状。
彼萌恨恨地说:“要说没人泄密给你,我才不信,肯定是哪个家伙告诉你的,谁这么三八,我要拿胶条封了他的嘴巴不可!”
“听说你宿舍里有个美女的网名叫‘我爱钞票’!”
轰!五雷轰顶。难道——难道——是——“四姐?”
叶晨曦摊了摊手:“那大概就是她了吧。”
彼萌顿时明白过来:“你就是那个了不得的渡舟人?”
渡舟人,贾雯在网上的心仪对象是也。这两个月以来,听她无数次提及这个人,说他是多么多么幽默,多么多么渊博,多么多么体贴,多么多么有个性……怒,原来就是他!
好你个叶晨曦,你花了多少时间在和老四的聊天上啊,那么有空网上聊天,却吝啬得连个电话都不肯打给她,生气,生气!
“好啊,你倒是挺有本事的嘛,把我们家老四迷得神魂颠倒,真是不错,郎才女貌……行,既然你已经来了,如果不见见这位亲亲小甜心是不是就太遗憾了?我这就打电话给四姐,让你们来个第一次亲密接触!”说着就要去柜台那边借电话。
叶晨曦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叹气着说:“大小姐,你是认真的,还是故意跟我闹别扭?”
“谁故意跟你闹别扭了,我去把你的网上情人叫出来,让你们从网上发展到网下来,这还不好吗?”
叶晨曦瞧着她,发光的眼珠隐藏着一丝笑意,表情很值得玩味。半响,忽然大笑起来。
“干吗?”他一笑,她就心慌,预感到了不祥。
丙然,他轻轻说了四个宇,立刻让她煞红了脸,整个人都哆嗦起来,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叶晨曦说的是:“你在吃醋。”
他马上得到了报应。因为顾萌顺手拿起桌上的水杯,泼到了他的衣服上。
好一阵子安静,咖啡店里的服务员们都朝这边看了过来,一头雾水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事实上,当事人自己也不明白。顾萌愣愣地望着往下滴水的T恤衫,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件多么傻的事情。但叶晨曦依旧静静地坐着,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似乎她泼的根本不是他。
她连忙抓起桌上的纸巾,默不作声地为他把衣服上的水渍擦干,擦着擦着,叶晨曦按住了她的手。
手被他按住的同时,一颗心也好像被什么东西沉沉地压住了,她也低垂着眼睛,不敢看他的脸,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起来,她看见他的另一只手握上了她的胳膊,然后轻轻地、却又有力地将地往他面前带,距离近在咫尺间,她忽然觉得很害怕。
就在这时,一连串铃声从他的背包甲响了起来,顾萌整个人一震,连忙往后退开。
铃声还在不停地响着,听不出旋律来,只觉得那节奏悠缓却强韧,像把锉刀,慢慢地拉扯着,纠结了的,却不知是谁的心谁的表情。
“你……不接?”顾萌讷讷道。
叶晨曦坐着不动,任那音乐响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终于嘴止。霉
彼萌咬了咬唇说:“我……明天就要公演了,我得回去排练了……”无法解释她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冥冥中又在期待怎样一种反应,然而,情绪尚来不及酝酿,再度响起的铃声重新阻隔了他和她的交集。
叶晨曦看她一眼,这一次,没再迟疑,接起了电话。
“对不起,刚才没接你的电话……不,不忙,你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我也想见见老朋友。好,那就这样,你现在过来吧。”他收线,目光落在咖啡上,似乎坠入沉思。
他要见谁?他约了其他人?
“我要走了。”顾萌讷讷地又说了一遍。
叶晨曦轻易地伸手抓住了她。他终于抬头,一双眼睛,幽幽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