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衣衫冰透,冷人心髓、水璘柔声道:“纪姑娘,关于令尊的事情我们已听风兄说了一些,现在,我们想听你本人说,有些细节问题,想知道得更清楚些。”
纪柔荑静思一会儿,开口说道:“春秋书院创办于乾隆十六年秋,最初是因为先父见周围有好多孩子因家境贫寒而无钱上学,就收他们为弟子免费教他们读书。后来来的人越来越多,教学的地方也由一个小学堂发展成了书院,名气也越来越大。每年十一月,京城各大书院问都有不成文的比赛,用来互相交流与学习经验,其中以菁麟书院和春秋书院实力最强。菁麟书院的幕后由礼部侍郎陆尚豪陆大人支持,因此一向被默认为是官办书院,只要进了菁麟,就等于半只脚进了仕途。近几年来,春秋连连在比赛中得冠,风头大有盖过菁麟之势。去年冬季,陆大人放下话说若菁麟再不夺魁,便要严惩院长及一干人员。谁知道去年的比赛,还是输了。陆大人为此很不高兴,再加上底下人的挑唆,便迁怒于春秋书院。正月十五刚过,来了一批官差把先父抓走,说他意图谋反,在牢中对他百般折磨,先父年事已高,身体虚弱,经不起拷打没几天就去世了。此事也就此不了了之。”虽想竭力表现的淡然。但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泪光盈盈。心怎么会痛成这个样子,也许她并不像自己想像的那么坚强?
洛哥儿模着下巴沉吟道:“你的意思是陆尚豪派的官差故意陷害你父亲,将他折磨死,为自己的书院除去劲敌?你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吗?”
纪柔荑摇了摇头,“这也是为什么我会阻止师哥们在陆府门前闹事的原因之一。因为毕竟只是我们的猜想,无凭无据。”
“这样啊……”洛哥儿冲向东来扬了扬眉,“这事你怎么看?”
向东来慢条斯理地啃着鹿腿,悠悠地道:“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洛哥儿来了兴趣,“怎么说?”
“要想还纪老先生的清誉,很容易;要想扳倒陆尚豪,就有点难办咯……”向东来把目光盯向纪柔荑,“纪姑娘,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纪柔荑低垂着眼睛,过了许久方道:“我要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地抬起头,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掠过去,一字一字地说道:“以血还血,以命抵命。”
众人一惊,互相对视着,脸色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风寄晚忽然说道:“惟妙,带纪姑娘回房去休息吧。”
“是。”在旁边静候许久的惟妙走上前,“纪姑娘,我们走吧。”
纪柔荑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她看向风寄晚,风寄晚冲她轻点了下头,眼中之意像是“你先回去,剩下的交给我吧”。于是她行了一礼,转身跟着惟妙离去。
炉上的鹿肉散发着浓郁的香气,众人各有表情都不说话,风寄晚伸手将烤肉翻了个身,淡淡地道:“如何?”
洛哥儿叹了口气,“她要陆尚豪死,恐怕不容易办到,陆尚豪是乾隆二十年的进土,在朝为官已有十五年,在朝中的影响力和势力都不小。”
“你漏说了一点,他还是十五阿哥的人。”永璘皱起了眉头。
风寄晚微微一笑,将调料抹上鹿肉,“正因为他是十五阿哥的门人,所以——难道十七阿哥不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吗?”
“你的意思是——”永璘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如果我没记错,皇上前阵子终于下了决心,要册封太子了吧?”风寄晚的语气更悠然,显得完全漫不经心。
“皇阿玛没有明说,但是他的确暗示过准备禅位:”
“哈!我明白寄晚的意思了!”洛哥儿眨眨眼睛,“当今几位皇子中,最有希望成为太子的就属你和十五阿哥,如果在这个时候,十五阿哥闹出什么丑闻的话……”
永璘的眼睛亮了起来。
向东来拍拍风寄晚的肩道:“我说呢,怎么见你对别人的事这么感兴趣,都不像是你了。原来另有目的所在。”
洛哥儿懒洋洋地说道:“那可不一定哦,也许风大少爷是想英雄救美。天下美女虽多,但这位纪姑娘明显地与众不同,又冷又傲,骨子里和风兄可像得很哪!”
“哈哈哈,我倒不这么认为,女人嘛,还是温柔点的好。两个太过相像的人在一起,反而不见得是好事。尤其像风少爷和纪姑娘这种性格的,不互相扎个遍体鳞伤是不会罢休的。”
风寄晚听后只是淡淡一笑,没有理会,永璘忽然道:“好了,别再拿寄晚开玩笑了。此事若要成,寄晚,你还得去拜托一个人。”
“谁?”向东来好奇地问道、黑色的眼珠微微闪烁,风寄晚的笑容不再,他取饼一旁的毛巾净手,沉声说了三个字。
“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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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柔荑回到湖心小筑时,雨不但未停,反而下得更大。房间里虽已燃起了取暖的火炉,但空气还是很阴冷,窗外的雷声震震,整个天幕漆黑一片。
“你们全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无论是在自己家,还是在别鹤山庄,都只是寂寂的一个人。没有人踏得进她的世界,她也无意踏人别人的世界。
纪柔荑挨着炉子坐下,跳跃的火光默默地染红了她的眼圈。房间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阵风吹进来,吹得火光熊熊。她扭过头,就看见了风寄晚。如同第一次相见,随着这个男人的出现,带来了夜的气息。只看得一眼,便转过头,眼睛像承受不了某种疼痛,飞快地眨动,将失措与眼泪一起隐藏。
风寄晚静静地在门口站了片刻,终于走进来。
“为什么你不问问我情况如何?”
“你开出的条件,你允诺了的价码。”她停顿了一下,低声道,“我信任你。”
风寄晚的跟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你真的没有什么想问的?”
“有。”纪柔荑站了起来,凝视着他清傲的容颜,“我想知道的是,我能做些什么?你叫人送了这么一套衣服绐我,让我穿着这套衣服去见客人,只是去说一个故事那么简单?请不要让我觉得迷惑,明白点告诉我,在这笔交易里,我要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风寄晚回视着她,目光深幽中略见丝丝震撼。过了许久他冷冷地一笑:“你认为我要用美人汁?你真是不了解我。要使一件事成功有很多方法,而牺牲一个女人的身体乃至灵魂,却是其中最卑鄙残忍的一种。除非我再没有其他方法,否则我绝对不会那么做。”
纪柔荑咬紧了下唇。
风寄晚看着她,忽然说道:“我送这套衣服给你,只不过是认为它很适合你。”
纪柔荑惊异地抬起头,然而风寄晚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仿佛那只不过是很普通的一句话,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甚至谈不上什么殷勤;“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他优雅地欠一欠身,转身离开。房门在关上前吹进最后一道风,纪柔荑身上的白袍飘动,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上的冰冷感忽然消失了,弥漫起来的是脉脉的暖意。
这种暖意,自父亲去世以后,第一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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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盖轻车飞快地驰过中街,朱漆大门悠悠而开,马车不停,直接冲了进去,跑出数十丈后才紧急停住,一管家模样的人小跑着赶了过来,鞠躬道:“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