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风稍微离开独孤守,轻抚着他的脸颊问:“就剩你一个吗?你一直都这么寂寞?”眼泪又不禁地滚滚而出。独孤守挥手叫大家解散,然后吻去掠风的眼泪,他是痛苦了很多很多年,直到遇上她,让他有重新得到新生的感觉,让他明白人类也是可以亲近的,一刹那,又忆起了哥哥离开时的微笑,哥哥说:“我背离了种族,不要怪我太自私,因为爱就是自私的,你有一天会明白,即使有一个人背叛了你,让你为她而死,却仍没有恨,如果她不杀死我,拿我的血肉换钱的话,她又如何生存,人类也是活得非常艰难的……”
这一段话已被遗忘了,因为他被仇恨遮住了眼睛,现在又清楚地浮上心头,不由得一阵凄然。掠风像守护小孩的母亲,把独孤守环了起来,她不知该怎么办,犯下罪愆的人类是必须用血来偿还代价了,她又该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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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红的三点式泳衣,几乎裹不住掠风丰腴的身材,修长的四肢如鱼儿一样划起层层波浪,七彩斑斓的鱼群从她的四肢穿过,顽皮地亲吻她的肌肤,亮丽耀眼的长发被水流和冲力拉得直直的,威风凛凛的像食人鲨的尖鳍。
指尖在潜水玻璃罩上按上一个指印,独孤守几乎屏着呼吸地看着掠风在畅游,有时候他真为掠风骄傲,她那么宽容与自信,无论受到多大的伤害都可以一笑了之,无论在怎样的逆境都优游自在,有时候真的想就此囚禁她,把她的美丽用黑暗遮盖住,把她的手脚用锁链禁铜住,把她的微笑夺走,把她的一切一切都撕碎,撕碎这残留人间的惟一希望。掠风,现在是惟一可以动摇他心神的东西了。
贪婪地用眼睛追逐着掠风,独孤守的脸上显现出一种类似着迷和血腥的表情,漂亮到像天神的面庞虽然是扭曲着,但是并不沾染一点邪恶,反而突现出一点属于人类的浅浅的困惑表情。
手指努力地按住玻璃,几欲透过玻璃要把掠风抓回来,掠风,你不会知道我的矛盾,我想看到你漂亮动人的微笑,但是我又不愿把自由给你,但是囚禁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哪有欢鸣在阳光下美丽,轻轻合上眼帘,独孤守在内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是否作了错误选择?
万能的神啊,从我选择消灭人类开始就已经不指望获得救赎,但是请告诉我,请告诉我,究竟怎么做才能让掠风得到幸福,我要怎样做,才可以继续爱她,才可以让我们间的障碍消失,才可以让她不会离开我。
神啊!不论如何,只要掠风幸福就好,让她幸福,不论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即使……独孤守张开眼眸,还没来得及隐藏浓得化不开的忧郁,嘴角已经向上拉伸,形成一个温馨的微笑,因为时掠风正隔着玻璃向潜水仓张望,成群的美丽鱼儿围绕在她身边,因为她已经可以熟练地和各种动物沟通。
独孤守的手指向上滑了一下,和掠风的手指隔着玻璃重合,掠风微微有点忧虑地看着他,如果守不喜欢她出来玩的话,那么她以后不出来玩了,只要守不露出刚才那种孤绝寂寞的表情。
哀慰地隔着玻璃拍拍掠风的脸,独孤守露出一惯的笑脸,既然允许她出来玩,就让她玩个开心好了,然后示意掠风挥开一直偷亲她脸颊的一只笨鱼,掠风会意地笑了一笑,然后双手合十地向那只鱼告饶,并且比划着手势,那个手势非常滑稽可笑,而且笨拙难懂,但是独孤守看懂了,那个手势令他体会到了一种从没有体会的人类感情,那种感情充斥在胸口,一直冲向了大脑,使他的泪腺异常地发达起来。
那个手势是——我时掠风永远永远都是属于独孤守一个人的。
笨蛋!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女人,怎么会有这种明知道我囚禁她,利用她,还笨笨地全心全意地爱着我的女人,深深地和掠风凝望着,独孤守终于明白,无论怎样,他注定会伤害掠风的,从初次相遇开始,他的一切行为就带着占有的烙印,不愿付出又企图回报地紧攥住掠风,使本来自由的她,使本来可以得到很多爱的她,现在眼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而已,是他活生生地折断了掠风的翅膀。掠风,为什么你还能笑得如此灿烂啊?独孤守曲起手部的关节,顺着玻璃和水波隔离的掠风的影像,轻轻地滑动着,温柔得好像一切阻碍根本不存在。
!掠风红着一张脸却没有游开,哼,偏偏要他看得到,闻得到,就是吃不到,她来回地舞动着,搔首弄姿企图来引得独孤守咽口水,可惜她大小姐没有诱惑人的天赋,整个一个东施效颦,不论是表演《公子》上的大胆封面女郎还是港版三级艳星,都像一只顽皮的猪在发神经,连鱼儿们都以为她搭错线而游开了。
它们不认识她,真的不认识,刚才跟她玩的绝对绝对不是它们。
虽然独孤守这个观众已经由最初的愕然转为笑得直不起腰来,但是表演者则自我感觉良好,几乎当宽阔的海洋当作个人秀舞台,伸胳膊亮腿不亦乐乎,眼看着似乎计划失败,仍指手划脚地乱舞一阵才停止。
本来独孤守是想在玻璃上写两个字嘲笑她的,但是他马上就把笑容冻在脸上了,因为掠风正扔掉潜水镜和氧气罩。她闭着眼睛在玻璃上一阵模索,然后印上了自己的红唇。这个疯女人,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独孤守最终也将唇凑了上去,冰冷的玻璃贴到嘴唇上却仿佛是沸水一般滚烫,一直烫到心里面。
许久,独孤守睁开眼睛,看见掠风极为妖艳瑰丽地向自己笑着,为了她的安全,保全人员很快把她拉走,为她重新带上眼镜和氧气筒。掠风挣扎地像一只快进火锅的螃蟹,四肢齐动地企图冲回来。
啧,又演这种耍宝的生离死别的戏码,独孤守配合地拼命砸着玻璃好像要冲出去,嘴里面对着口型夸张地喊掠风的名字。一脸的悲凄,由于是忍住笑表现出来的,所以一点也不感动人。
掠风作势要挣扎回到独孤守的身边,把自己想象成了解救爱人的骑士公主,她大展拳脚地踢倒一个保全人员,奋力地游回到守的身边,表现出了至死不渝的忠贞。独孤守感觉自己的脸部肌肉都快忍僵了,掠风常说自己顶着一张温柔善良的面庞欺骗人,简直是天生的戏子,可是比起她随时随地可以发挥的喜剧天才来,他还真是甘拜下风,一边挥手叫保安把掠风带走,一边侧着身靠在玻璃上表现出被囚禁的悲哀来,肩膀上下起伏地,好像在抽泣一般。
已经完全入戏的掠风持续地和快抓狂的保全们打斗着,当最后她终于都把别人踢飞以后又奔回来时,由于大兴奋,完全忘记了有玻璃的存在这回事——直直地就撞在了玻璃上。独孤守在仓内看着掠风还带着笑脸滑下去的样子,又是心痛又是气恼,有时候他怀疑掠风的IQ到底有没有那么高。
目送着保全将掠风拉起,独孤守向他们做出了轻点的手势,带着微笑回头间,正看见将傻冒公主解救狡猾王子一出大戏看完、显得意犹未尽的乔恩。虽然还是笑着,但是已经完全没有温度,独孤守坐回椅子倒上红酒问:“精彩吗?”
简直精彩过导弹落地,播放在美国电台即可引起狂暴收视率,而且那个笨女人的最后壮举,几乎让他把下颌掉到地上,乔恩拍了拍手,“是我看过的最好的节目,但是你显然不欢迎我这个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