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那副面具,代表了人生的大部分意义吧!
安卓雅,再次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Rakia医院最近的内部气氛颇为压抑,低气压的中心来自于实权人物伊斯特·海勒。
海勒的烦恼来自于两个方面:其一,那天他被警方请去协助调查,在有一双鹰眼的格兰探长的要求下,勉强同意向警方开放Rakia内部的员工资料。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用膝盖想也知道警方将Rakia当做调查对象之一。他怎么也不明白,重案组那些长得像猩猩的警察为什么会怀疑到在本埠声誉卓著的Rakia头上,他一向都是小心翼翼的啊……这种事情,哪怕泄露出一星半点,都会给Rakia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
其二,关于外科医生齐默恩。短短一个月,在Rakia已俨然掀起了一阵“齐旋风”。作为经营者,他需要这种广受欢迎的风云人物,然而,以私人立场而言,在听说齐默恩与安卓雅走得很近时,他只觉得胸口一时堵得透不过气来。
本城的社交界,安卓雅的美丽与优雅使之成为最受男人倾慕的对象。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伊斯特·海勒就为她深深着迷,她那如同纯净天使般的气质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女子。对自己有着极度信心的海勒,立刻开始着手追求佳人,而直到一个月以前他都很成功,不但成为安卓雅惟一会答应邀约的年轻男子,连翠西夫人都很喜欢他且不遗余力地促成他们。海勒甚至觉得,只要再有那么一段时间,也许一两个月,Ann就会完全接受他的追求,成为亲密的恋人,而后……
这时齐默恩出现了。以无人能及的华丽出场的这个男人,在那一天翠西夫人的宴会上就大胆地接近佳人,甚至跟她一同退场!令海勒大为吃惊的是安卓雅,对男人一向出其冷淡礼貌的她居然毫不拒绝!一个月后,Ann取消与他的约会而来Rakia见齐默恩,据说两人形迹亲密……海勒的危机感刹那升到最高点。
如果再不做点什么的话,自己将会失去Ann……海勒的手断然移向桌上的电话。
温暖的四月下旬的晚上,伊斯特·海勒与安卓雅、翠西夫人一道坐在国家剧院的前排座位上。今晚上演的剧目是《哈姆雷特》,翠西夫人是这次演出的赞助人之一,海勒则是特意邀请安卓雅。在进场前,三人出乎意料地在台阶处碰见了齐默恩。
自从那次不欢而散后,安卓雅就没再见过他,此时遇到,齐默恩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客气地同三人打招呼,适度殷勤地扶翠西夫人上台阶——翠西夫人大概是惟一真心高兴看到他的人了。走进大厅时,伊斯特·海勒状似不经意但稍嫌无礼地问:“齐先生也对戏剧感兴趣?”
齐默恩微微一笑,“别让寒风冻着了五月的蓓蕾,因为夏日的生命太短促……”然后耸耸肩,“你瞧,我至少知道莎士比亚。”眼睛却看着安卓雅。她没有反应,身旁的翠西夫人格格笑了起来,“哦,这真有趣。”
小插曲结束,告别之后,大家各自坐进了自己的位子。当奥菲利娅的声音从舞台脚灯上方飘来时,安卓雅不禁握住了翠西夫人的胳臂。
“……姑娘,姑娘,他死了,一去不复来,头上盖着青草,脚下生石苔。呵啊!”
那活泼轻快而又迷人的嗓音原本就很动听,现在经过训练的雕琢,已成为完美的乐音,只是,似乎仍缺少了一点什么。记忆中呈现出另一张画面……奥菲利娅,那无与伦比的纯真之美,那尘世罕见的可爱微笑,已超越烦恼与悲痛,到达如幻似真的梦境……她的喉咙一阵发紧。
幕落下来,中场休息的时间到了。
休息室里,伊斯特·海勒看见安卓雅苍白的脸色,体贴地问:“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吗?”
安卓雅摇摇头,“我很好,也许因为有些闷吧。”努力挥去心中那种复杂的感受,也许不应该来看哈姆雷特的,她原本以为经过这么多年自己已经有足够的承受力,现在看来,修炼还远远不够。
“我去拿杯咖啡给你。”海勒起身离开她们。
几秒钟之后,齐默恩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神奇的是,手中居然捧着一张托盘,上面有两只杯子,“Mesdames(法语,女士们),需要服务吗?”他彬彬有礼地一鞠躬,侍者的标准姿态。
“Maisoui(是啊),”翠西夫人叫了起来,“你出现得总是那么及时吗,Cherie(亲爱的)?”
连安卓雅都忍不住笑起来,心情一松,以拿香槟的姿势拿起一只杯子,虽然里面只是温热的白开水。这个男人方才一直在注意她们吗?这个时候,她想起他曾经大度地将伯爵夫人留给自己,对于他之后的无礼似乎也不是那么恼怒了。
在剧院碰见安卓雅是偶然,然而现在却是故意了。齐默恩只是忽然看海勒很碍眼,所以特意来搅局而已。一向随心所欲惯了的他,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伊斯特·海勒端着咖啡杯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们坐在长沙发里谈笑生风。以他的良好教养,此时也忍不住怒火狂升。深呼吸好几次后,总算压抑下怒气,收拾表情走了过去。
“这已经是近十年来最好的奥菲利娅了,”翠西夫人评论道,“你觉得呢,Ann?”
安卓雅微微点头,齐默恩却摇头,“我见过更好的。很多年前巴黎大剧院,一位有着金红色皇冠一样头发的女演员……”
安卓雅全身一震,翠西夫人也“哦”了一声。
“她真是异样的动人,”齐默恩追忆似的缓缓地说道,“奥菲利娅就应该是她那样——像从另一个世界游逸而来的年轻女神。那位女演员应该是叫……”
“蕾莉亚娜!”翠西夫人忍不住叫了出来。
“对,就是这个名字。”齐默恩好奇地看向她,“您也这么认为吗?”
“啊!当然!我是蕾莉最坚定的朋友和崇拜者!”翠西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不过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他有些糊涂。
翠西夫人犹豫地看向安卓雅。
伊斯特·海勒冷冷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蕾莉亚娜是Ann的母亲。”
“当!”
铃声响起,《哈姆雷特》的下半场宣告开始。
第三章
一系列艰苦工作之后,命运女神似乎开始将运气投向格兰探长这一方。
犯罪现场是很“干净”的那一种,就是说,除了受害人本身,凶手尽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指纹、、汗水、纤维……什么都没有。鉴证组的详细报告也证实了这一点。凶手是个很谨慎的人。
如果有所谓百密一疏的话,那就是掉落在被害人衣物褶皱里的一粒棉球——酒精浸过的医用棉球,这是本案中搜寻到的最重要的线索。根据法医的鉴定,受害者的侧颈动脉被利器刺穿,很可能是16号针头;为了取得大量血液,任何人都有可能使用注射器,但是,酒精棉球就不同了。格兰探长因此判定,凶手很有可能是与医学有关的专业人士,出于下意识的职业习惯,为可怜的牺牲品做了消毒处理。所以他立即部署警员,将本埠医院、诊所、疗养院一律列入调查范围。
第四次亲自勘察现场时,格兰探长再度搜索了房间的每一寸,在卧室衣橱下的最深处,一只鞋的后面发现了一封火柴。它就静静地躺在地上,还打开着,仿佛在召唤着格兰探长一样,四周满布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