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这种方式吗……”博士在胸中自嘲地低语,也罢,他一向不太贪心的,而且,答应过某人的事可得一丝不苟地完成才行。
“手术成功了,接下来得看后效,不过应该不会有问题。”他恢复原本的清脆声音,给了眼巴巴看着他的男子一颗定心丸。
那双透明眼眸中,火光迸现,像寒冬初升的朝阳,刹那间光芒四射,耀眼夺目,生机勃勃。冰蓝融化成湛蓝的晴空,倒映着青的山、绿的水,还有自己一抹惆怅的笑。
“过五个小时她会清醒。”他扫一眼他染了暗红的袖子,“处理一下再去见她吧。”
转身欲离开时,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谢谢。”
“哼。”他没答话,这一次总算不是做白工了。好运的小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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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自天上落回人间时,她感觉到腰部痛痛麻麻的,但那痛和麻都带着懒懒的味道。呼吸中闻着病房特有的消毒水和淡淡的硝烟与血腥,都是十四年来闻惯的,朦胧中,一只熟悉的手轻触额头,过了半晌,才依依不舍地收了回去。
知道有他在身边——那种暖暖的感觉不会再是别人。嘴唇扯出一抹笑意,为了照顾病人安眠,窗帘都放下来了,整个房间暗得看不清五官,即使偷笑也不怕被发现。
“威尔……”
他小心翼翼地回答:“感觉怎么样?”
“你杀人了吗?”她低低地问。
“嗯。”总会被她发现,换了衣服也藏不住呢。他从来不是嗜血的狂人,也从不以杀戮为乐,但这一次,当他只身闯入“豺狼”胡安的老巢大开杀戒时,竟然会有一阵阵无法遏抑的疯狂快意。如果能用这些人的血,赎换他的罪……
“受伤了。”这句话是肯定。
“嗯……”迟疑了一刻才承认。伤在左臂,几乎贯骨。或许,只有用自己的血,来换取天使的宽恕……
“笨蛋威尔……”
他感觉到一只小手模索着握住他的手,没什么力道。他紧紧抓着这只手,把脸埋进床单,无法抑制住沸腾的心。
本以为不会再听到的。第一次出任务带伤归来,天使心疼而愤怒地责骂,从此成了两人之间的甜蜜绰号。有了不共戴天的杀父血仇的恩怨纠葛后,他已不奢望还能听到天使如此亲昵的称呼。仿佛一切都未发生……
但他清楚地明白,这样的亲昵,只是因为她麻醉后的意识不清,当她醒来后,又会在她眼中看到同样的憎恨和恐惧。如果一切都未发生就好了……
而这一幕,在无声无息中,落入一双惊讶且愤怒的眼睛。
第八章
美国·旧金山·INC总部
望着推门而入面带微笑的暗金长发男子,Kay在心底为自己即将面对的麻烦叹一口气。
“若是来找我喝茶聊天无比欢迎,若是来为冷火、天使说情就免开尊口。”一见主教进来,他就预作声明。用脚丫子想也猜得出主教所为何来。
“我看起来像是要说情的样子吗?”见Kay这般如临大敌的紧张,主教倒笑了。
“难道不是?”冷火也罢了,天使却自小便是主教心尖儿上呵护的珍宝,怎么舍得真让组织处置?
“如果我说是,你肯答应吗?”主教一派不慌不忙的样子,神态从容地在Kay对面坐下,动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唔,是最上等的英国伯爵红茶啊。”他愉快地端起茶杯放在鼻前嗅了嗅香气,微笑着说。
Kar觉得头大如斗,主教的笑脸迎人之下,一向藏着不容质疑的坚持。问题在于用什么形式达成“双赢”局面,不管怎么说,这不是简单的“人情”可以了结的小事。
“身为INC的首领,我无权答应你的要求,组织的规矩不能破。”想了想Kay还是无奈地摇摇头,如果不是情势所限,他何尝想损失手下两员顶尖人才?更不愿因此而被这男子找上门来啊……可是规矩就是规矩,管理INC这样的组织,若无严密的纪律,如何得以约束人心?早成一盘散沙乌合之众了!
“换一种身份呢?”主教忽然以一种奇异的神色说道,“如果我请求的不是INC的首领,你会答应吗?”
Kay的脸色有些古怪,缓缓问,“另一种身份……是什么?”
“我的父亲。”主教的笑容完全不见,紧紧盯着Kay乍青乍白的脸,“一个儿子对父亲的请求,你能拒绝吗?”
Kay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数十年往事回忆蓦然涌上心头,良久,他终于长叹一声,举手掩面,“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主教端起红茶杯,隔着茶烟悠悠地说:“我一直都知道呀。”
“你……”Kay倏地抬起头,诧异地盯着主教温和的神色,“既然知道,为何从来不问?”
“有这个必要吗?”主教挑起一边唇角,“当我十岁那年母亲去世,你把我带回美国时,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有我这个儿子。而且在那种情况下,如果我说了出来,只怕早就活不到今天了。”
“你说得没错。”Kay疲惫地抹了把脸。十余年前,INC也有过一场极大的内斗,几派人马都想争夺首领之位,在当时的危险情势下,这个孩子无疑会成为斗争的牺牲品,“但我并不是不想承认你,我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受一个从没有照顾过你关心过你的父亲,我害怕你从此恨我,与其变成这样,还不如保持现状,久而久之,我更不知该怎么告诉你了……”
“这一点你不用再费心,因为我这辈子也不可能承认你是我父亲。”主教微笑着说出残酷的话,“所以,我不会用儿子的身份来请求你,事实上,我只是代表天使来谈判。”
“谈判?”
“天使离开总部的时候,做了一点小小手脚。她修改了自动防御系统的密码,现在除了她,没有人能进入这个通道,而且只要她在远距离遥控,随时都可以开启自毁程序,将整个总部炸上天去。”主教若无其事地弹个响指,“对于她的专业技术,你不会有所怀疑吧?”
Kay沉默了很久,主教也悠闲地等了很久。
“‘黑刀子’是无法收回的……”
“但是,换个执行人,结果应该会有很大不同……这个交易你还满意吗?我的儿子。”
“很满意。”主教起身,打算离去。
“你很像你母亲。”金发、蓝眸、漂亮的五官与优雅的气质,“也很像我。”懂得利用一切有利条件达成目的,更懂得在关键时刻打出致命王牌。
他不曾回身,淡淡地更正:“我既不像你,也不像她。”没有她的愚蠢,也没有他的冷酷。
必上门,主教轻轻吐出一口气,感觉似乎有一块硬硬的东西堵在胸日,闷得连呼吸也急促起来。这么多年啊……
“喵。”
抬眼望去,走廊转角处,一双绿荧荧的猫眼直直地盯着他。“是你啊,菲利克斯。”他笑了,走过去想抱起栗色小猫,伸出的手却被爪子打掉了。菲利克斯皱着鼻子嗅了嗅他,垂着头慢慢走开。
“很挑剔的猫啊……”他的笑容扩大了,再次伸出手,准确地拎住猫脖子,“想你的主人了吗?那么,跟我去见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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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罗马
柏恩·费马洛穿过花木扶疏的中庭,走向那幢黄色的二层小楼。在进入玻璃门之前,他伸手模了模肋下以确定枪的位置。
白色病房里静悄悄的,黑发少女安详地睡着,栗发年轻人坐在床前,握着她的手,表情是深深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