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中野兽的怒嚎如滔天巨浪一波波向他冲击,他极力想要抗拒那个诱惑的噬血声音——
解决!
是不是解决之后就可以不再痛苦?或者相反会更加痛苦?无法分辨,理智已如月兑缰野马不由自主。他的眼神时而狞恶、时而困惑,终于化为冰雪般无情——
斯特尔姆·鲁格手枪的激光瞄准器直直地对准了女巫的眉心,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一瞬间的变化如此剧烈,女巫凭着杀手敏锐的直觉意识到他要干什么,猛地后仰,子弹几乎是擦着她的鼻尖掠过去的!
“你疯了!”一旁的病毒惊怒瓜葛,而冷火的枪口早已指向他的心脏——
“不准、再、跟着、我。”一字一字自齿缝进出,冰珠似的,冻得人通体起栗,收枪,冷火转身离开,消失在浑浊的夜色中。
罢刚自鬼门关口走了一遭的女巫,惊魂未定,只能怔怔地抚胸而立,嘴唇颤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那一枪,不是开玩笑。”病毒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头,冷火方才确有杀她之心,那一瞬间杀气如刀,若非女巫躲得快,尸横就地是必然结局。
“我知道……”女巫申吟似的喃喃道,“通知Kay,冷火已返回‘洞窟’……但愿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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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旧金山·INC总部
Kay无可奈何地叹出今天第一百口气,脸苦得可以挤出水来,唉……两个小冤家孽海生波,一个远走天涯出生入死,一个卧病在床不吃不喝,他这个监护人兼上司忙得半死却还不知道为了什么。
当初真不该贪图便宜,捡了这两个小表回来,失算呀失算,Kay在心里不停地自怨自文,真想干脆解决掉……哎,想到主教春风般的“和蔼”笑容,Kay缩了缩脖子,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抹掉了。
再看一眼床上的人儿,还是紧闭双目一言不发,秀丽的脸庞苍白中隐透青灰,照这么下去,等不到冷火回来,只怕就变成一具干尸了。
“小祖宗,姑女乃女乃,你就开金口喝上一口汤吧,冷火那小子回来看见你这个样子,非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拆了不可!”Kay不惜把面子踩在脚下,低声下气地哀求着。
天使的宠物小猫菲利克斯正襟危坐地蹲踞在床边,绿莹莹的猫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主人,此时也应和地“喵”了一声。
几个小时,几天都不动的人儿,突然睁开了眼睛,微弱但清晰的话语,从她那干枯的嘴唇中传出,“威尔……不会再要我了……”
“怎么会嘛,那小子宝贝你都来不及了。”Kay眨眨眼,松了口气——总算是肯讲话了……
“威尔要的是天使,不是我……从来都不是我……”天使再次闭起双眼,晶莹如钻的泪珠,悄悄自眼角滑落。
“你就是天使呀。”Kay一脸困惑。
“我再也不能当天使了!你还不明白吗?威尔不要女孩!”她几乎是狂乱地喊出这句话,转身将脸颊埋入被里,背部剧烈痉挛,肩头也一起一伏,可以想见那张绝美的容颜必定正被绝望的泪水所濡湿。
早就看出冷火那小子有点不对劲,Kay在心里咋了咋舌,对事态明白了八九分。从心理学角度讲,这应该算一种性格扭曲,或许是因为幼年时遭受过某种心理伤害吧——这种伤害很可能来自母亲——所以下意识地对一切女性都有排斥反应。原以为天使会是惟一的例外,不料他对天使竟也有性别的禁忌……不,冷火对天使的感情有更为复杂之处:一方面,他们自幼相依为命,另一方面,天使一向作男孩装扮,虽明知道她是女孩,心理上其实并未如此意识,也就是说,在冷火心目中,天使既非男也非女——这恰好符合了他所期望的形象!因此,对冷火而言,天使已经不是单纯的个人,而成为一种偶像、一种精神、一种超越世俗的象征……天!Kay觉得心头寒彻,当冷火得知天使已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时,只怕核弹爆炸的威力也不及他所受到的幻灭与打击!
难怪他不要命地抢着出任务!或许对他而言,面对这个事实还不如死了的好……
想通了这些也不能解决什么,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冷火找回来,如果事态这么恶化下去,恐怕会酿出无法收拾的惨剧,最好是在一切悲剧发生之前加以阻止,而这几乎全看冷火的选择了,究竟是……或者……
身为暗杀组织的首脑还得费神操心下属的感情生活,看来他这个老板还真是劳碌命呀!
Kay仰天叹出今天的第一百零一口气,流年不利,诸事不顺啊,看来是应该去拜拜菩萨了……
第四章
静寂的初夏之夜,无星无月,空气沉闷且燥热,微不可闻地酝酿着雷雨的前哨,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似有股不安且危险的暗流在激荡。
一条黑影敏捷地越过INC总部内设置的重重机关,直抵二楼,停在主卧室的阳台上,却没有立即进去,仿佛在犹豫什么,迟疑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推开了玻璃门。
屋里只有一盏地灯开着,放射出昏暗惨淡的光线,使一切看起来都晦涩朦胧。静卧在床的人儿应该正在熟睡,毛毯下的身子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觉察到深夜潜人的不速之客。
他极慢极慢地来到床前,借着灯光,低头审视那张熟悉的、曾魂梦相依十四年的容颜——
秀巧的双眉微蹙,清亮如星的双瞳紧闭,长而卷翘的羽睫在颧骨上方投下令人心痛的黑影,泪痕斑驳且红肿的眼眶表明她是哭到倦极而眠,樱唇枯涩苍白,脸颊却浮着不正常的红晕,即使在睡梦里,低细的呼吸仍不时带着哽咽……
他如受雷殛,后退一步,一时为之愕然。
她……哭了吗?
记忆中她从未掉过一滴眼泪,无论是缠绵病榻险死还生的病痛折磨,还是组织严苛冷酷务求完美的劳苦训练,她永远保持着灿烂笑颜,甚至在偶尔的噩梦纠缠中,她也不曾落过泪。这也许是她身为天使的证据之一吧——一个不懂得哭泣的孩子,他时常这么觉得,天使的眼泪是比世上最圆润的珍珠还要珍贵的,因此上帝已经把它们全部收集起来了。
然而——
既然事实证明她只是个女人而不是真正的天使,那么她会流泪也就不算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可是,为什么呢?是什么使一个不知眼泪为何物的孩子有这样伤心的表情?
伤心……他的胸口一阵紧缩,莫名地痛楚起来,这种痛楚扭绞着他最脆弱的那根神经,压迫着已绷到极限的理智,促使他伸出双手,颤抖地扼住了她纤细稚女敕的脖颈!
温热的、柔软的触感,脉搏在手掌下规律地跳动着,随着呼吸的起伏而呈现周期性的震动,但这种震动是脆弱得一折即断的,就像一条细细的、维系着生与死的水晶链……
动手呀!一个冷血的声音在心中吼叫着,解决掉令你疯狂的根源!这没有什么好怕的,你曾经用同样的办法杀死过不下二十个人,只要把她当作第二十一个猎物就行了!
只要稍稍用力——气管会阻塞,呼吸会有瞬间的急促,然后就是窒息,或者还有轻微的挣扎——这挣扎几乎可以忽略,因为他的指力强得足以捏碎玻璃杯,她细女敕的颈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抵挡,最后,颈骨将折断,在低细的“喀喇”之后,一切就都结束了……过程可以快得甚至让她来不及感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