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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 第26页

作者:槐绿

她努力忽视脸上的热度,转回头。

不过,今晚天上的星星——好像真是分外亮呢。

“不是那两句提醒,我真不大可能想到那盆杏花。”殷采衣颇为满意目前的姿势,暂时转了话题,“‘什么事都是有源头的’,这件事居然开始得如此之早,并且不着痕迹,沈忍寒这上面倒是办得不蠢。‘煎根和麻药不过异曲同工’——那盆杏花里下的就是煎根吧?不知道收买了哪个花匠,药性虽慢,却不会有中毒的反应出来,谁也不会起疑。不过,你能想到那方面就罢了,怎么连是什么毒药都给找了出来?”真是,想不佩服都不成啊。

“我找到那次跟你一起来总斋的花匠之一,知道那盆杏花虽然死了,却还是带回了坊。我找到的时候,花已经腐烂,根却还在。”竭力忽视脑后散发的热度,维持着正常的语气,“我托了人查验,因为毒性实在微弱,所以花了比较长的时间。”

殷采衣扬扬眉,“为什么要约在花圃见面?还是半夜?”那时刻地点多敏感,这丫头自己又顶着嫌疑人的身份,怎么干出往刀口撞的蠢事来?

相从叹了口气,语中是真正的无可奈何,“其实我们约的是傍晚,后门的小角门处。”

“嗯?”感兴趣地等下文。

相从闭上眼,“她是个路痴。”

“啊?呵呵呵呵呵呵——”身边的人剧烈颤抖起来,连带着她的脑袋都跟着震动。

“所以——呵呵,等你们终于会合的时候,就变成被逮个正着的真凶现场了?咳——”殷采衣笑得呛咳起来。一直都没机会问她这里的细节,做梦也没料到——根本就是个天大的乌龙!

“……”相从决定等他笑完了再睁眼。

“等等,懂毒——而且很明显是这方面的高手,不会认路——”殷采衣的眼睛亮起来,“拒灵?四少家的那个连自己家都不知道怎么走的小表?”

这么快就猜出来了?相从有丝讶然地点头。

“难怪,我说到最后怎么会由四少来接手,果然因为和他有关。”殷采衣嘿然一笑,盯着她,“相从,你人缘不错嘛,昔日的毒灵都肯帮你奔波。”虽然最后是把她帮进了地牢——咳,这事和自己大大的有关,能不提还是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好。

相从心里一跳,又慢慢安稳下来。他是信她的,这句话不会有别的意思。暖洋洋的情绪外现在浅浅上扬的嘴角上,要反过去信任他是一点也不难的事,一直以来,她是不敢——不是不肯啊。

“殷主事记得吗?我开始说过也许是三桩,但没有证据,便不敢轻易说出来。”她浅笑着,“到了后来,情形突变,我只能用那种方式提醒,不是有意隐瞒。”

“我当然知道。”殷采衣忍不住眨了眨眼,初见时她就是这样笑的吧?为什么那时候没有看出来,这笑里根本一点防备也没有呢?毫不防备他的人,怎么会有对他不利的心?

“算了,这事终于了了。从一开始在珍品上动手脚,知道不会这么容易就扳下我,跟着用徐州的贡品引诱誓门下水,再接着把脑筋动到坊里——这连环计也难为沈忍寒想得出。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觉得自己就不会被怀疑呢?”

相从自然接道:“想法的盲点吧,太注重布局,反而忘了把自己撇清,一起绕进去也没有感觉。”

“盲点?”殷采衣重复了一遍,微笑赞同,“不错,就好像,一般动过一次手脚的东西,就不会被想到第二次一样。”

身旁的人刹那僵硬。

天际,半弯月行进了云层中,只可见一圈朦胧的光影。展目望去,院子里的花木都变得影影绰绰起来。

“相从,”他柔声道,“其实你也清楚的对不对?在牢里,和我说了那两句话,就等于连你自己的设计也招了。”

没有回答。

殷采衣了然地伸手,轻轻握住她身侧冰冷的手腕。

“我不是——”热气由腕脉行进,冰寒至麻痹的心微微回复过来。相从轻轻地叹了口气,听不出什么意味,“我虽然不是故意隐瞒,但却是有意说得含糊不清的。你若能由那两句话想到杏花,就没道理想不到我。”

所有的一切也就跟着曝光,她不想——但是没有办法。怎么能不帮他?哪怕再往自己身上套上一千层嫌疑,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她只是,没有办法。

殷采衣弯起眼睛笑了笑,“我无论如何想不通,你怎么会去从那盆杏花入手。没有理由,那么本身就是理由。你是为什么到我身边的呢?因为那花死了。”他自问自答,“那就很清楚了。最重要的是,我想起了几个月前来这里时,即墨问我的一句话。”

他顿了一下,说:“她问我,‘你今天就来了?’为什么问出这种问题?是不是因为在她的认知里,那花是不该那么早就死的?但是她怎么会知道花什么时候死呢?”

“因为,那盆杏花在出斋的时候,已经被动了一次手脚。只不过依三爷的计算,它是应该运到将离坊里再消陨的。”相从低声道,“算起来,其实沈副坊主动的才是第二次手脚。我会想到不妥,就是因为它死得比我们预期的早。你也清楚,三爷的计算绝不可能出错,那么就只能是外力所为。”

第十章谜底的谜底(2)

殷采衣转过头来,看了看她。

相从恍若未觉,继续道:“这都是后来的事了。就当初而言,也许时间上有点偏差,但是我们的目的总是达到了——”

“够了。”温和地打断了她,身侧的殷采衣松开了她的手,支起身,放大到她上方的表情认真得温柔,“不要说了,我什么也不会问了。”

相从茫然地看他。

几不可闻地,殷采衣叹了口气,俯低身,温热的唇瓣印上了她的额头。

“怎么又糊涂了?我真要怎么样你,难道会明白说出来?像那时候在路上一样,什么都不问,暗地里动脑子不是方便得多?我摊开来,只是不想你心里总压着,惦记着还骗着我。你还有什么事,一并说出来吧,不要管我知不知道,我只求你个心安。”他叹息着,温暖的吐息拂过她耳畔,“不要再有那种,我用刀伤你的表情了。”

原来他看得见?眼中的神采终于因为最后一句话而闪出了些许,然后——脸色忽然乍深。

这丫头现在才反应过来?殷采衣忍笑,“你不知道怎么说也没关系,其实,我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他笑意噙得满满,更俯低寸许,低得相从借着星光也能看清他眼睫,才说道,“你说对不对,林姑娘?”

今晚最大的一声惊雷。

“眼睛瞪得这么大做什么?我今天才知道已经是反应迟钝了。那次你换男装,我看着眼熟,就该想起来的。”中指轻轻弹在她额头,“但是不敢相信呢,我找了你整整六年,怎么会想到你居然离我这么近?居然还会主动送上门?何况——”含笑的声音低下来,几近自语,“你那时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相从用力眨眨眼,泪珠还是不受控制地一颗颗冒出来。这晚上的意料之外太多,她已经完全不知如何应对,脑中只怔怔然掠过一句话:他终于想起来了?

“我什么时候忘记过你?这么多年我疯了找一个不记得的人?”

眉心又被弹了一记,相从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把那句话问出来了。

她挣扎出一只手来,掩住面,心里分辨不出什么滋味,第一句问出的却是:“你让宿柳姑娘去京城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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