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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 第15页

作者:槐绿

“这么一大片——”度砂闭了一下眼,“这损失我们会赔死的。”他分管的是账目汇算,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最现实的问题。

没了花叶的遮挡,阳光直接照射下来,非但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处在其中倒像是一个不见底的坟场,没有一点生机。

一直没说话的殷采衣打了一个哈欠,平平常常地道:“度砂,即刻修书回总斋,说明这边状况,我以身家担保,半月之内找出凶手,逾期自去请罪。”

此事断然瞒不过去,出在他治下,怎么说也是个懈怠职守之过,推诿分辩都是多余,揪出黑手才是他唯一能做的。

度砂自是明白,点一点头,即刻去办。

沈忍寒想起来,招手唤人:“通知暗卫,全部回坊,三批制守住花圃,日夜不得离人。”

殷采衣摇头,道:“没这个必要。花圃太大,我们的人手太过短缺,敌暗我明,这么大的靶子放在这里,防不住的。不用浪费人手,留他们继续盯着各富家。”

彼此失彼,阵前乱脚是大忌。

沈忍寒恍悟,颔首不语。他想了一刻,道:“对花木下手,倒很像同行相忌的例子,扬州城里其他成气候的花坊只有城北的万春园,有没有可能是他们?”

“同行相忌?”殷采衣微微一笑,侧首,“相从,你是局外人,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一下如何?”

相从一如既往的安静,不过沈忍寒这次没被吓着,因为相从正好站在他旁边。他只是有些奇怪,何以要问到一个丫头身上?

少女沉着的嗓音响起来:“可能性应该不大。这一片海棠林虽大,对将离坊的花圃来说却不过只是一角,就算全毒死了,对花坊本身的生意几乎不会有什么影响,下手的人若是同行,不太可能用这么吃力不讨好的手段。所以——”

“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掉。”殷采衣接下去,“然后?”

相从垂着头,似乎在看满地灰败的花瓣,“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沈忍寒凝目,“这意思是——”

“多简单又行之有效的借花杀人,还挑了这么敏感的时期,当真是恨我不死呢。”殷采衣叹气。

不是为花坊,自然就是为人。他前阵子手下又刚死过一盆异卉,两罪并罚,怎么想,都还是有点头疼呢。

沈忍寒月兑口而出:“针对坊主而来?那岂不是内鬼的可能性最大?”他力图目不斜视,到底眼角余光还是瞄向了相从。殷采衣似乎没注意到,径自挥挥手,“也不过是猜想罢了,你去忙你的吧。在这里站成石头也没用。对方手脚太干净,一点线索都没有,现阶段,我们只能不变应万变,继续等着了。”

“啊?”沈忍寒呆了呆,“对方再下手怎么办?”

殷采衣已带着相从往外走,闻言脚步一顿,回首,眉梢挑出漫不经心的凉意,“本坊主——只怕他们不来。”

淡淡的气息缀在身后。

殷采衣并不回头,淡淡笑问:“你意如何?”

“两事便是一事。”

相从说得简洁,殷采衣倒没有理解障碍,点头赞同:“我也不信,这世上会有那么多巧合。拂心斋几年不出事,一出就是两桩,时间又如此接近,想不想到一起都难。”

相从似乎迟疑了一下,声音有点不肯定:“也许是三桩。”

“嗯?”下意识转身,果然——那双眼睛在看着地面。

殷采衣眯起了眼。这丫头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有点躲他的样子,虽然一样跟着他,和他说话,对他浅笑,负责他三餐,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样子。除了——眼神再不跟他有任何接触。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意到这么细微的地方,相从的情绪反应本来就不明显,开始的时候,他还费了一番工夫去留意,当然目的并不单纯。

而大约是形成了习惯,那时的功夫没白费,所以这么微小的不一样,他也几乎立刻就察觉出来。并且,十分之在意这不一样。

然后,发现更多的不一样。比如说,越来越沉默。

这一点其实更隐蔽,他和她说话不管说什么都是有问必答的,但是一旦他不说,她便从来不会主动和他说话。好像那日在议事厅上,他不点名问她,她缩在墙角,几乎就完全把自己的气息变成了虚无。

罢才在花林里,他完全肯定了这点不是自己的多想。

好像——就是知晓贡品被劫了之后吧?也就是,他在海棠林看到那个情景之后。不必再多想,和度某人定然月兑不了关系。但是相从一贯沉着,以她之智不会轻受挑拨,度砂说了什么,才让她有此改变?

心思变转,他面上声色不动,问道:“三桩?”

相从摇摇头,“我不大肯定,等确实了再说吧。早起疑虑,反而混淆视线。”

“相从啊——”他拖长了声音唤她,却不再有下文。

“什么?”疑惑地终于抬头,一根手指早早等在那里,恰挑在她下颌,不给她躲闪的机会。

“我变丑了?为什么不再看我?”他单刀直入,“度砂那厮跟你挑拨了什么?”

他享受持平胶着的提防试探的过程,却不乐见变成僵局,忍耐到今天,她越躲越远,这糊涂,他终于装腻了。

此时两人站在路边,不知有意无意,彼此距离极近,殷采衣眼睛不眨地盯着她,本是存心要她避无可避。

相从一呆,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被横空一句问破所有防备,眸底泛出的浓重的悲哀之色——虽只有一瞬间,却是清清楚楚,那道道伤重重划在他心上。

痛。

全是伤——那一瞬间,那些不及掩饰的,一直被很好地掩埋在宁静的表面之下,零零碎碎无处不在的伤痕刺盲他的眼。

你真是舍得!

忽然就想起了度砂的一句话,殷采衣心中空了一下……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真的,过分了吗?

第六章疑(2)

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风过,刚才的眼见似幻觉,一眨眼的工夫见到的已又是浅笑,“殷主事大约是误会什么了,度砂是我五哥。”

殷采衣张大了嘴,“……五、五哥?”

这是什么笑话?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居然是亲戚?!

相从点头,神色温暖,“失散很多年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说来还要多谢殷主事。”

难怪那天度砂愤概成那个样子,敌手是一回事,但若他的妹妹被别人这样算计,他也难有什么好脸色,度砂对他还算客气了。

脑子里转了一圈,总算回过了神志,“原来是这样啊。”干巴巴的一句。心里想的是:这么算的话,岂不是度砂那小子说什么相从都绝不会有丝毫怀疑了?

真不爽。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诡异的地方,殷采衣惋惜地想,看来是没办法知道那小子造了什么谣了。

包加郁闷的是,这个哑巴亏只能自己认了。不用想也知道,和人家失散多年的哥哥比起来,他算得什么。

相从不知道他转什么心思,等了一刻还不见说话,便道:“我回厨房看看,早上炖的水晶肘差不多要到火候了。”

说着转身走去,殷采衣一抬头,见她已走出去了三四步,倒不急追究她转移话题,忙先拖住,笑道:“错了,你往那边走又是回到花圃了,北边才是回去中庭呢。你在坊里也呆了一阵子了,方向还没弄清吗?”笑容忽然凝住。

相从一回首见他眼中精光,她察人眼色何等厉害,虽不知首尾,脑中只稍稍一转,立刻抓出重点,“淮阴的北边莫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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