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低哑的嗓音,温热暧昧的气息直扑上耳廓,天上艳阳高照——是太艳了吧,才会让他的头又昏沉起来。
“……你还真脸红了?”青年无比恶劣地大笑起来,伸手扯他的脸颊,爱不释手地捏来戳去,“宣桑,笨小孩,我才小小释放一下魅力你就受不了了?你不会真爱上我了吧?唉,这也怨不得你,谁叫你没见过比我更完美的人。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不要惭愧了。”
“……”温宣桑被玩得险些吐血,愤愤地扯开他的手,“大哥,我生气了!”
“都说了原谅你了——”见他眼睛圆溜溜瞪来,当真有些着恼之色,但衬着红红的脸颊偏又是可爱到不得了,心里不知哪个角落,如信手拂过琴弦,铮然一动。
温良玉兀自笑着,照心中所想,低头就往他脸颊上亲了一亲,“谁叫你先来招惹我,不知道从哪场戏里学的白烂戏词,意思还不知道,就往我身上乱套。”
不等温宣桑说话,他忽然低声笑出来,“宣桑,那校尉有句话倒是说对了,你还真是乳臭未干呢,身上还有乳香味——”变本加厉地凑近,脸过分地几乎埋进他的颈间,呢喃着,嗓音沉醉出不尽的慵懒迷离之意,“你好香。”
温宣桑怀疑地提起衣袖,用力嗅了嗅,“哪有?我只闻到汗臭味。”顺势扇了扇,“好热哦。”
温良玉一头栽在他肩膀上,“笨蛋,正经勾引你倒是什么也不知道了。”拳头打在棉花上,最是吐血。
“我就算不笨早晚也会有一天被你叫笨的——”知道抗议无效,这句只是认命的自言自语。温宣桑推推他,“大哥,你站好了,我有个问题问你。”
“嗯?”懒洋洋侧首抬眼看他,头依旧大咧咧地搁在他不算宽厚的肩上。
“那个——你要老实回答我的。”
“我不老实怎么样?你要逼供吗?”半闭着眼眸,“问就是了,?嗦什么开场白。”
少年的脸有些红,稚气尚存的面上神色十分认真,外带着三四分尴尬,“大哥,你、你是不是——”他顿了顿,接下来的四个字低得几乎听不见,“喜欢男人?”
晴天霹雳——
天塌地陷——
江河倒流——
也比不过这一刻的震惊,“你、谁告诉你这种事的?!”
他一手拉扯大的笨小孩,从头到脚连名姓都跟了他的,纯洁美好得笨蛋一样的小小少年,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竟然会知道这种事情了?是哪个向天借了胆的混账敢污染他?
心里飞速滑过山寨厚厚的名册,片刻间筛选出可疑人选,正想着回山后要如何动用酷刑逼出罪魁祸首,冷不防温宣桑一声大叫:“难道是真的?”
“……”一口血险险就这样真的喷出来,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是啊,你今晚就来给我侍寝好不好啊?”
纯洁无瑕的眸光回视他,“侍寝?什么意思?”
万丈怒火回落下去,“你不知道?”温良玉站直了身,认真看进他眼底,只见一片纯澈坦荡。心里这才松了好大一口气。这小子,大约不知哪里听了只言片语,自己糊里糊涂地瞎揣摩,其实还是什么也不懂得。不过,不对——
“你根本都不懂,从哪里得出我性向的结论?”温良玉拧眉看他,“谁告诉你我喜欢男人的?”恶,提到那个词都一阵恶寒。
温宣桑讪讪地,隐约明白自己又闹了笑话,脸上红晕不减反深,“那个,我听说书的说,分桃断袖什么的,大哥你好像都做过。”
温良玉满脸黑线,拼命抑制住发痒的手,“我什么时候做过那些白痴事了?”
“你不记得了?”清秀的脸容无视他扭曲的表情,竟是有些失望伤心的样子,“去年夏天,有一天中午我们一起睡午觉,后来你先起来,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身下压着断的半截袖子。拿去问大哥你,你说怕吵醒我才——”分明就是那个故事的完整翻版啊,一丝丝都不走样的!
不过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男人之间也会有那个、那个感情,前些天从说书的那里听说后,想到他和大哥之间的种种,愈想愈是不安,仗着今天自己受了伤——呃,好吧他承认,这实在算不上什么伤,不过反正大哥一样紧张嘛,这时候问,就算说错什么话,大哥也舍不得罚他。
“那是因为那截袖子上全是你的口水!”早知道就不借手臂给他枕了,毁了他一件衣服不说,死小孩,还给他联想到这种事情上去!“后来的说法不过是随口哄哄你罢了,你还真信了?你睡着了就和猪一样,打雷都照睡不误,我怕吵醒你?少肉麻了。”
“啊?哦——”眉毛垂下来,被沉重打击了。
“老大,东西清点完了,用处不大的也扔掉了,这些人怎么办?”一个喽罗凑过来问。
“全捆了扔树林里,官兵捆紧点,反正他们迟早挣得开。”他头也不回地扔下话,继续问,“那个‘分桃’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前——”
“等等,你不用说,我想起来了。”温良玉恍悟打断,一时啼笑皆非,“那个桃子是你从我这里抢走的好不好?谁和你分了?我没抢回来就不错了。”
温宣桑怔怔问:“抢走的不算吗?”
“当然不算。”温良玉有些无力地答他。就算算又如何?也不代表他喜欢的就是男人吧?望文生义,断章取义,全被他占全了,“你以后少去听那些歪书歪戏,我有空替你找些正经书来看,省得你再半懂不懂地胡扯。”
“我不要——”垮了脸,他好讨厌看整篇整篇的之乎者也,全是大道理……呵,再多的大道理又有什么用。什么圣人之道,全是糊弄人的,人的本性该是怎样还是怎样。
第5章(2)
“想到什么了?”没错过他眼底一点倔强的冰冷,伸手模了模他的头。
“没事。”把脑子里讨厌的事甩出去,那些东西才不要记着,有大哥就好了。他乖巧地眨一眨眼,“那大哥,你真不喜欢男人?”
原本温柔地模着他的头的手抖了一下,屈了指,当地敲下去。温良玉咬了牙笑,“别的臭男人我不喜欢,不过如果是宣桑你的话,我倒是可以屈就一下,怎样?考虑一下,是不是就这么从了我?”想他聪明绝世睿智天成,究竟是怎么会教出这种笨蛋的啊?
大哥大概不知道他这种表情非但不可怕,其实还很好看的吧——生气与无奈混合成一点也不掩饰的容忍,斜睨的眼神因压抑了情绪而分外的亮。
是只有自己才能看见的表情啊,换作别人,大哥什么时候知道“容忍”这种词了,些微不爽,一早一顿暴扁上去了。
心里因为这个而暖暖的,对他说出的话倒没怎么在意。少年顾自有些羞涩又十足认真地道:“大哥,你喜欢我是可以的,不过不能喜欢男人。”
“你——”
用了全身力气才勉强压住弑弟而后将他曝尸荒野的冲动,他的教育真是彻底完全地失败。听听那是什么话吧,连最基本的逻辑承转关系都搞不清,果然——是笨蛋啊!
“省省吧,我不是恋童癖!”这小子——其实也确实还不能算男人,充其量是个半大的孩子罢了。
“啊?”一颗萌芽的少年心裂成两半,温宣桑未及问别的,先前的喽罗又跑来,“老大,全办好了。我们可以回山庆祝了吧?”
温良玉闻言,四顾看看,道上已清理得和先前毫无差别,放了一堆粽子的树林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五车物品精简成了三车,遂点点头,“那老头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