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扳出手指数了数,今年有十八了吧?吓,皱起眉头,怎么长得这么快?自己捡到他的那一年也不过是十八岁,算来已经六年了吗?
真的好快,那时明显营养不良只到他腰际的身高,小孩子一般模样的少年,再过两年就弱冠了呢。
盯着那张清秀得近似唇红齿白的脸看了一会,目光似被吸住,有些转不回神来。臭小子生得越来越不错了——这样想着,眼中渐渐迷蒙起来,着魔一般俯去,越凑越近——
膝盖撞到了地面,发出喀一声轻响。看着眼前已不到两寸的秀雅的脸,维持着那个姿势,似乎只是一瞬,又似乎过了很久,闭了眼,后退。
真是疯了——
一指点向眉心,他看着粉女敕女敕的云起小泵娘的脸只有作弄揉捏的兴趣,然而在这破柴房里,对着一个差不多由他一手带大的没学问没脑子的小子,竟想——竟然又是想——
真是疯了。
呆呆地坐在一边,转头去看在梦中微扬起唇角的那个人,为什么觉得那张脸越看越是该死的顺眼,分明是个还没发育完全连声音都还没变过来的臭小子。
再不想去想,心里也隐隐知道,有一些事情在很早前就开始不一样了——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
饼去的两年他为之所费的一切努力,显然全是白费了。
不太妙啊。
睡梦中的温宣桑翻过身去,四肢裹着薄被差不多全部缩到一起去了。
冷吗?这小子的身子骨好像一直不怎么样,平常拖他出来练练马步喂喂招,还满脸不情愿的,真是活该。
这么想着,过去把他连着被子一起抱了起来,自然是有重量的,却比想象中的轻很多。
他平时的饭都吃到哪里去了?走出柴房,忍不住又皱眉,从他十五岁起,自己就很少再管他什么琐事了,又不是真的老妈子。放手了几年,但是如今看来,放任他显然是个错误。
袖子一紧。
垂下眼去,见一只手拽了上来,眼睛明明是闭着的,却呢喃出两个字:“大哥……”
月光下,温良玉眼中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光芒,吸了口气,抬步走去。
翌日清早。
朝阳透过纸糊的窗格在地上留下淡淡的光影,清脆的鸟鸣四起。
吵死了……叽叽喳喳的叫什么叫……
迷迷糊糊地翻身,手臂顺势甩出去。啪——
清脆的声响。
没反应过来,闭着眼继续往被子下钻,试图躲过屋外烦人的鸟叫。
床的内侧,温良玉捂着脸,望着床顶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
再不迟疑,伸手探进身旁的被窝,拎着那个人的耳朵把他拖了出来。
温宣桑不可避免地随着动作向他靠近,头窝到了他颈侧,温热的吐息洒在那片肌肤上,可以感觉到频率极是平稳,良好的睡眠质量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额角的青筋隐现了一下,眼中的火焰化为凶光。温良玉垂下头,在他耳边轻声试探叫道:“宣桑?”
没有反应。
意料中的事。露出正中下怀的笑容,温良玉清咳一声,调节了一下嗓音,确定可以发挥出最满意的效果,再度凑过去——
“温——宣——桑!”
静止了一刻。
“打雷了吗?”猛然跳起来,温宣桑瞪大着茫然惊惧的眼,显然被吓得不轻。
“……”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地跟着拥被坐了起来,捧着因他动作过猛而被撞到的酸痛的下巴,温良玉皮笑肉不笑地问:“醒了?”
“嗯,呃?大哥?”醒是醒了,脑子却没这么快开始运转,温宣桑怔怔地看着他杀气毕现的脸,呆呆地道,“大哥,你的样子好可怕。”
“是吗?”磨牙。
温宣桑没再注意他,看向窗外,疑惑地眨了下眼,“天气很好啊,怎么会忽然打雷?”
温良玉翻了下白眼,这小子小时候被外力弄醒就会是这么一副白痴样,原来现在还是没长进。
温宣桑又用力想了一会,总算将现实对等起来,“不对,是大哥你叫我?”他皱皱眉抱怨,“你声音好大,吓了我一跳。”
还没清醒。笃定地想着,温良玉气定神闲地继续等待——等待他完全清醒之后要算的一笔笔账。
真是期待啊。
温宣桑的目光转回他身上,停留的时间有点长,然后忽然伸出手去把他滑到肩头的中衣拉好,道:“大哥,你的衣裳没穿好——”
他的手停在那里,眼光也定在了那里。
眼睛一点点慢慢瞪大,浮出不敢置信的光芒。还在被窝里的手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好痛——
不是做梦——
温良玉温柔笑问:“宣桑……你模够了没有啊?”
“呃?啊啊啊啊啊——”凄厉惨叫着,收回手见鬼一般直往后退,人在受到高度惊吓后很容易会忘记一些事情,温宣桑也忘了,他睡的是外侧,这一不计后果地后退逃开——
一声闷响,他整个人连着被子一起摔坐到了地上,再咚一声,是头撞到床框的声音。
床上,温良玉悠悠然当着他的面掀被,系好了中衣的带子,抬眼对上他,打量一会,感叹道:“终于醒了。”
第2章(1)
温宣桑捂着额头,牙齿上下打着颤,“你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温良玉心里一滞,眯了眼,“你说我干什么?”很好,臭小子翅膀硬了,从来只会成天黏着他的人,居然也学会对他质问了啊。
“我、我不知道啊……”抖着,竟然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温良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那股郁闷愈加厉害。连下半身的被子也踢开,刻意移到床的外侧向他凑过去。
温宣桑果然又是那一脸见鬼的表情,????裹着被子蚕蛹一般快速向后移。
“够了!”
温良玉再看不下去,断喝一声,伸手抓着他的肩头一把把他拎了上来。
温宣桑躲不过去,一头撞进他怀里,僵了一刹,再度不屈不挠地后退,只是他这回吸取了教训,改而往床尾的方向退,一直到背抵着那边的床柱才停下来。跟着抓起有些下滑的被子重新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长长散乱的黑发因这一番动作更披得半身都是,一双怯然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温良玉看着他一系列动作,倒是好气又好笑起来,“你搞什么鬼?好像我对你怎么样了一样,真是。我再饥不择食也不至于对你这么个小表出手吧?”
温宣桑不说话,眼中竟有了淡淡的警惕之色。
温良玉脑子里一把火焰轰轰地燃起来,相处六年,差不多是相依为命的感情,做梦也没想到有天会从他眼里看到这种神色,想到原来他眼里自己是这么龌龊的形象,一口气几乎背过去。
温良玉冷冷看他一眼,下床穿鞋,捞过一边的白锦外袍。
走到门口时,刚一开门,身后响起跌跌撞撞的声响,木凳被绊倒的声音,然后一个棉团来势甚猛地扑上他身后,还有温宣桑惶恐的叫声:“大哥!”
“放手。”他淡淡道。
不说还好,一说腰间的那双手更加勒得死紧,温宣桑的声音恐惧到颤抖:“不要!”
靶觉到身后那个棉团拼了命地往他身上扒,顿了一下,垂下眼看着腰间交握着用力至发白的手指,道:“你不放,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听出他声音中些微的紧绷之意,温宣桑快吓哭了,哪里还敢放,“大哥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的——我,我也不是冲着你来的,你要怎样就怎样,随便你对我做什么——”
“……”知道他是会错了意,温良玉重复:“我说真的,放手。”一大清早,昨晚还让他有邪念的人这么紧抱着他,咳,他有点什么反应也是应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