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还是自卑的,她总觉得无法为这个家做些什么,才会将重心放在生儿育女上,可为何老天爷还要让小姐如此伤心呢?
“你再检查一次,好好地检查清楚,我家小姐人这么好,一定能生的,还会多子多孙呢!”碧儿粗鲁地抓着华大夫的手,覆在绛雪柔软无劲的手腕上,强迫他再把脉。
“我……没说大少夫人不能生,虽然她打从出世身子骨就孱弱,但若调养得宜,一切都是有希望的……”华大夫被她们俩的反应吓得都要语无伦次了,才想再仔细把脉,绛雪却将手抽了回去。
“华大夫,求求你,先别将这事告诉老爷、夫人和大少爷,好吗?”绛雪跌跌撞撞地下床,狼狈地在他跟前下跪,不停地磕头,“求求你,我会自己说……请你先不要泄漏出去……”
“小姐,你不要这样……”碧儿为绛雪心疼得要命。小姐受了风寒,再加上这番打击,看起来就要崩溃了。
“大少夫人,你快起来,老夫承受不起,我答应你就是了……”华大夫也帮忙搀起绛雪,却见她突然晕倒了,吓出一身冷汗。
这是怎么回事?
大少夫人只要好好调养身体,延续香烟不是不可能的。
天啊!老爷、夫人若要怪罪下来,他要怎么交代呀?
***
翟冁回来了,却没等到绛雪欣喜的迎接。此时,碧儿忧心地告诉他绛雪已经不吃不喝好几天了,他才心急如焚地直奔他们的寝房。
“绛雪!”
“冁哥,你回来了……”绛雪费力地撑起身子,努力睁开哭得红肿的双眼,想仔细看清楚翟冁的面容。
听到他焦急的声音,她无法抑止的泪水又狂泄了。
“该死!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看着她凹陷的双颊,翟冁心疼地将地搂进怀里,她柔弱得似他一眨眼就要不见了,“临行前你不是答应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吗?为什么瘦了这么多?”老天!事情比碧儿形容得还严重许多。
“我想你……”她哽咽地说,身子抽动不停。
“我每天派人送回来的信,你没收到吗?”她怎能憔悴至此?!那对他最爱的明眸竟肿得像核桃!
她微微点了头:“我有收到,但那样还不够,我只想看到你……像这样偎在你的胸膛里……”
“你可以写信告诉我,为了你,我会连夜赶回来的。”
“不……”绛雪摇头,“我不要你为了我荒废正事。”她已经是个不孝的媳妇了,不能害他与她一起违背爹娘的冀望。
“那你就该听话,好好照顾自己,三日后便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你这样子怎么当美丽的新嫁娘呢?”
绛雪蓦地惊慌失色,恳求地望着他,期期艾艾地启口:“别这样快好吗?再等等……”
“你还要我等?!”翟冁不由得扬声,“你知道为了一个黄道吉日,我已经等多久了吗?为什么我觉得你一点都不期待我们的婚事?为什么让我觉得你已经不爱我了?”
“不!”她惶乱地惊叫,无法原谅自己给了他如此的错觉,“我怎么可能不爱你……我比谁都想嫁你为妻……”
“那就好好休息,三天后做我的妻子。”翟冁不容辩驳的语气,意图阻断她所有不该存在的想法。
“不要这样……冁哥,算我求你……”她哀戚地唤着他,用力眨去眼中的泪雾,想表现得坚强些,菱唇却咬出一个伤口。她不能嫁给他,她不能够这样子嫁给他,她说过绝对不将自己的幸福建筑在他人的不幸上,所以她不能害他……
“你这是做什么?”翟冁赶紧扯起一方衣袖为她擦拭。
捉住她一只小手,他抿起唇,顿生怒意,却不知是气她多些,还是恼恨自己。
每回求他,总为了别人;这是她首回替自己请求,所求之事却教他错愕心痛。
绛雪反手握住他的手腕,语气教人不安:“冁哥,我要你记住现在我说的话,一马不配两鞍、一女不嫁二夫,李绛雪生生世世都是你的女人……今生当不了你最称职的妻子,但愿来世再结连理枝……”
命运如此捉弄,教她无法怀有他的子嗣,她如何能厚颜地继续强占他的爱?他是翟家的长子,传宗接代的使命与责任较二叔、小叔来得重,她怎能因为一己之私而害他对不起爹娘、愧对翟家的列祖列宗?
那是千古罪人啊!
既然不能与他长相厮守,活着只是痛苦。一颗心给了他,无法再爱别人了,若看他疼爱别的女人,她会受不了的,所以她只能选择一个能永远在他面前消失的方法……
“我没有耐性等到来世,今生你就要是我的妻子!”翟冁心头很不舒服。
他感觉得出她话语中道别的意味,她还是不肯说吗?碧儿怕她会想不开,方才陪他赶来时已告诉他事情的始末。
知道她求死的意念,他差点昏厥过去。
她这么柔弱,面对死亡时却又果断得不可思议。
“冁哥,不要逼我……”绛雪冰凉颤抖的小手抚上他阳刚的脸庞,多看他一眼,她的眼泪就要泛滥成灾。
对他,她有太多的不舍,今日一别,再无时日相逢,她要努力将他的容貌牢牢地烙在脑海,记在心海,来生她还要寻到他,抢在任何女子之前与他订下生生世世不灭不变的盟约,那时她还会求老天爷别再开玩笑,并给她一副健康的身体,她要和他有个幸福安乐的家……
“我没有逼你,是你在逼我!”翟冁微眯着眼。他已经知道症结所在,现在他要的是她全心全意的信任与托付。
他做了这么多,她应该相信他对她的爱足以抵销她所有的怀疑、担虑与害怕,她怎么能以为她不在了,他还有余力去爱别人,和其他女人生育子嗣呢?
她若走了,他的心魂必然跟随,一个无心无魂的人只不过是行尸走肉。
他对她用情至深,深得连他也难以相信,他的一身冷漠是她融化的,是老天爷阴错阳差地将她带到他身边,她的温暖情意如朝阳,化开他深藏的忧郁,让他再也离不开她。
“这是什么?”他陡地翻起枕头,赫然发现藏在下方的是一把剪子,“你想用它做什么?”他惊悸地问,受到震撼的心几乎要跃出喉间。
“我……”绛雪瞪大眼望着他,颊色尽退成白。
“你想用它插入胸口吗?你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吗?”翟冁用力喘气,扬高的怒火却教他无法平心静气,“我一直好爱你的名字,也知道你一向偏爱雪白色,可是我无法原谅你穿着一身白,胸口却流出刺目血红的样子。绛雪、绛雪,我不要你像是染了一身血红的白雪,你懂不懂?”
绛雪努力消化他的言语,顿晓他猜出她的心思,只能坦白说出:“我无法怀有翟家的子嗣……”遗憾和深深的悲意灌注心田,她再也无法肯定自己。
“不是不能!只是我们夫妻俩得比较努力而已,为什么你凡事总要往不好的地方想?”他没有训斥华大夫,是明白错不全在华大夫,因绛雪的性子就爱往死胡同里钻,所以就算华大夫事后再怎么保证,她都听不进去了。
“万一我们怎么努力仍是不成呢?要我在更加无法与你分离的情况下受你冷落吗?”她幽幽地说,“爹娘也不会原谅我的……”就是因为想了好久却惟有此途可走,她才会如此义无反顾。
“爹娘早就知道你的身体不好,他们不会为难你的,而我爱的只是李绛雪这个人,为她的温柔与体贴而着迷,所以你不能生育又如何?翟家还有老二和老三,他们可以担负起传宗接代的责任,我们反而可以落得轻松快活。为什么你不先问过我的意思,便擅自决定以此方式与我诀别呢?再晚一步,我是不是见不到你的人、听不到你的声音了?”他万万料想不到她对他的信赖与感情如此执着,宁愿一死,也不愿他背起无后的不孝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