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雪轻颤了下:“你可以保护我的,不是吗?”她告诉自己纵使惧怕他的怒意,也要咬牙撑着才行。
“危机四伏,我们必须以静制动。”
“只是出去逛逛而已,我答应绝对不给你添麻烦,我一定小心,不惹人侧目……”绛雪不住地恳求,愈说心头愈是难受,一声叹息逸出唇边,身子便软了下来,螓首抵在他的颈窝处,完全偎靠着他,哀鸣低泣。
如此的动作教翟冁惊愕得忘了呼吸:“你哭什么?”她颤动的身子让他慌乱,传人耳中的哭泣则令他烦躁。
“我已经住在梅烟渚好久了,外面的空气是不是新鲜,外面的世界是否改变了,我总是要听人说才知道,能不能让我去亲自领略……,一天就好,不,一个时辰便够,别再关着我了,我不是被人囚养的小鸟……”
自由不知何时竟成为她遥不可及的梦想!
梅烟渚很美,而她就住在这个漂亮的笼子里。
翟冁不由得放软了心:“你真的想踏出梅烟渚?”被人囚养的小鸟,她是这么看待自己目前的生活吗?如何展翅却也飞不出这方天地吗?
“我……可以吗?”听出事情有了商量余地,绛雪的眼瞳闪着亮光。
“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拗不过她,翟冁只好让步了。
“你说,就算十个我也答应。”绛雪应诺得爽快。可以出去了!她终于可以到镇上去绕绕、走走了!
“进去屋里再说。”晚风凛冽,翟冁月兑上的披风,包住她娇小且直打哆嗦的身躯。
“谢谢你……”绛雪由衷地感激,下意识嗅了嗅披风上属于男性阳刚的味道,她心神一松,双颊也浮现两朵嫣红。
她的娇媚落人翟冁的眼底,教他看得恍神。这女人常教他生气,虽烦人却也单纯,总回以他最真的诚挚,毫无保留,更不矫揉造作。
冷风不间断地吹来,刮红了双颊,他却感受不到寒意,思绪如潮,已将他卷入纷扰的过往。
一些想忘记却又记起的苦涩在他的脑海徘徊不去。爹爹、娘亲、老二、老三对他永远只是单方面的托求,从不听他心里的声音!
在她身上他才找到真正的成就感,更肯定了存在的价值。
“你若再哭,休怪我言而无信,后悔承诺的事。”不喜欢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模样,翟冁故意沉声威吓。“谁说我哭?我在笑呢,你没瞧见吗?”绛雪在唇边绽开一抹美丽的笑花,笑中带泪。
第四章
“来哟、来哟!新鲜的冬笋,今天早上才摘的哦!”
“活跳跳的鱼,现买现杀,清蒸、热煎都好!”
“猪肉,肥美的猪肉,烧卤最好吃了,今天便宜卖!”
“看胭脂水粉吧,各位大娘,买盒回去宠爱自己吧!”
热闹的市集,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落,为了争夺往来客人的注意,纷纷扯开嗓门叫卖。
走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绛雪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嘴角始终挂着微笑。
“姑娘,看看湘绣吧,细巧的手工,包你喜欢!”眼尖的小贩叫住了正从摊子前经过的绛雪,“挑款中意的样式缝至衣裳上,可以衬托出你的品味与眼光哦!”
生意人的舌粲莲花很轻易便说动与世隔绝过久的绛雪,她先是笑着回应,然后很自然地就要凑近一瞧。
“你做什么?”翟冁及时拉住她。
“我想去看看湘绣。”新奇感未退,绛雪的小脸满是雀跃。
“你忘了怎么答应我的?”翟冁瞟了眼摆满各式各样湘绣的摊子,神情怨怪。
发现他沉下的脸色,绛雪的喜悦也跟着冲淡,她讷讷地说:“我没忘……”她答应做到不听、不说、不管,为了阻绝一切事端,确保不给他添麻烦。
“没忘就好。”翟冁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继续往前走。
“可是我好想看看……”绛雪恳求地望着他,希望他能答应,“好不好?”拉了拉他的衣袖,她十足的卑怯。
“你……”真是食髓知味,他不该答应带她出来的!
“一下子就好了,好不好?”双手合十,绛雪保证道。
翟冁就是回拒不了她盈满祈求的目光,像是他若给了否定的答案,她便要哭似的。
没等到他的回答,绛雪径自解读他的意思:“你答应了!”她开心地露齿而笑,拉着他的手往摊子快步移动。
靶觉她的掌心传递过来的温暖,翟冁没有挣开的打算,任由她继续牵着。
打从下船至今,绛雪灿美如花的笑靥、清新月兑俗的模样,便吸引着众人的月光。
“大叔,这朵莲花怎么算?”
“三文钱就好。”见多识广的小贩笑呵呵地说,他从绛雪的谈吐与打扮,猜测她出自富贵人家,于是狮子大开口地自动调高价码。
“三文钱而已?”绛雪前后翻看着绣工,赞叹不已,“好便宜啊!”她转身来到翟冁面前,希望他能答应她买下。
翟冁不置可否地审视了莲花一眼,女人家的玩意儿他不懂,于是三缄其口,没有给予评论。
小贩愣了一会儿:“对啊,我卖的东西童叟无欺,价钱绝对公道。”看来今日可以大削一笔,有笔可观的进账了!“这位漂亮的姑娘要不要再看看这些?”他又塞了一堆绣图给绛雪,“你是我今天的第一位客人,算你五文钱就好了!”
“真的吗?”绛雪有些喜出望外,眸心泛起兴奋的光芒。这里的人都好亲切啊!
小贩闻言更乐了,然而他千算万算就差了这一算他的算计笑容刚好落入翟冁锐利的双眼。
“好,那我要这个、这个和那个……”绛雪喜滋滋地指着。第一次出门买东西,感觉好新鲜哦!
“不!我们都不买了!”翟冁反手握着她的柔荑,拖着她掉头就走。
“翟公子……你怎么了?”事出突然,绛雪即使心里纳闷,却也只能费力地跟随他的步伐,穿越拥挤的人潮。他一直没有放慢脚步,不消片刻,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翟公子,你要带我去哪里……慢慢走不行吗?”
她的问话彻底激怒了翟冁。慢慢走?她是巴不得被人家抓回去当凯子讹诈吗?
“翟公子……啊”一个不小心,绛雪不慎被绊到,眼看就要扑倒了。
翟冁倏地旋身,牵握她的左手使力往上一拉,另一只手则连忙托住她的纤腰,撑住她娇小的身躯。
“你就不会小心一点吗?”挥去方才罩住心头的焦慌心急,他粗声责骂。
“你怎么可以骂人……”绛雪委屈地咕哝,“是你走太快让我跟不上,我才会跌倒的……”她推拒着他的胸膛,但任她怎么挣扎,腰际仍让他坚牢地钳住,动也未动半分。
穿越拥挤的人潮,翟冁将她拉至一棵树下。
“你看不出来那名小贩诓你吗?”甫站定,翟冁未等她顺过气,兜头就丢来一句指骂。
“啊?”气喘吁吁的绛雪根本没听清楚他的话。
“千金小姐就是这样,吃米不知米价,教人笑话了还不自知。”他鄙夷地嗤笑。
“你是说那些东西比小贩开出来的价钱便宜?”他一点,她便有些明白了。
翟冁看着她:“你真的太孤陋寡闻了,也或许是与世隔离太久,竟连这些女孩子家的玩意儿也要教人唬弄去。”
猝不及防地,绛雪教他刺伤了,她拼命地眨动长睫,似乎想眨去眼上渐泛的薄雾。
他的话无疑是一根根细刺,扎入了她缺乏保护的心房。
言者是否有心已经不重要了,这样的评语教她羞惭得抬不起头来面对他的讪笑。
他说得没错,取笑也是应该的,因为她竟连绣图的价钱都不知道!这样的她可以算是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