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了?”
“没什么。”直觉的,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将庞澈拖下水,他不是她们的敌人,也不想泄他的底,以免他遇险。
“对了,说到庞澈,你这次潜进相府,应该没什么事吧?他有没有为难你?”她都走得如此狼狈了,何况是手无缚鸡的梦然。
看到芊颜欲言又止的表情,梦然旋即意会她想问些什么。“你放心,他没有为难我,也没虐待我,这回也是在他的默许下,我才能安然月兑身。”
“那就好,我真的好怕再也见不到你,现在玉大哥又发生这么大的事,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想起当天,梦然毅然拒绝她的援助,决定只身前往,她就吓出一身冷汗。
“是我们把事情想糟了,多虑了。”梦然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唉,梦然,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凤丝还在相府里,要告诉她玉大哥的事吗?”
“不,先别说,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尽力抢救玉公子的性命,芊颜,你到外头探探风声,到解心居一趟,将我放在房里的珍贵药材全搬来,顺道将我枕下的一袋银两尽数交给单家母子,要她们离开遥安城越远越好,若她们问起我,你就说我到外地看诊去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请她们甭挂心。”
惟有如此,才不会让单家母子为她所累。
“我知道了,玉大哥的事,你尽人事就够了,万一有个什么,我想他会谅解你的。”
芊颜抹抹泪,实在不忍见到这样的结果,却也无可奈何。
“你自个儿小心。”
走了几步,芊颜又突然折回来。“梦然,我忘了问你一件事,庞澈究竟是敌还是友?”
瞥见梦然不解的眼神,她赶忙补充道:“呃,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我只是好奇了,总觉得你好像变了,以前提到庞澈你总会咬牙切齿,现在你……”
“朋友!”梦然不假思索,直接月兑口而出。
“那个人太厉害了,我们恐怕不是他的对手,那这样我就安心了。”芊颜灿烂一笑,挥手离去。
梦然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耳盼还回荡着自己坚定的回答,思绪不住远扬。
他们是朋友吧?
柴贼那人一向无法容忍下属失败,他纵放她离开,他又会遭遇何种下场?
她指着头,不敢再多想,心窝处却隐隐泛疼,好似那烙印也在她身上……
强忍多时的泪,终究落下,她的泪不为别的,只为后悔,为了自己的私仇,她还要牺牲多少人才能满足?
***************
“出来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庞澈对着窗外的身影说道。
寒冷的下雪夜,喝杯热茶最是享受。
“你的伤好些了吗?”
来人正是京梦然,趁着冷得冻死人,卫兵避风贪暖的机会,溜进庞澈的院落。
“嗯,不碍事了。”庞澈替她添了杯热茶。“坐,当自个儿居所,甭客气。”
“庞澈,我……”喝了口热茶,暖和了身子,梦然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才不会显得唐突。
“说吧!我听着。”
“你是不是派人带走了红枣?”
芊颜回解心居一趟后,发现屋子里早已空无一人,怪的是,她并不担心,直觉是“他”帮的忙,今夜她正是为了解决满肚子的疑惑而来。
“相爷多疑,就算单家母子无辜不知情,日后恐会遭殃,你放心,我已经托人送她们离开遥安城,她们在很安全的地方,地点就在这封信里。”
“嗯,谢谢你。”梦然真心道谢,接过信封小心收在怀里。
“对了,你……”她又吞吐起来,不知该如何启口。其实,她想问的是,她走后,柴贼有无为难他?
若他真有个什么,她这辈子都无法心安。
“呵,我们两个有这么生疏吗?”庞澈打趣说道。
“若是敌人,当然不在此限……”
“不,你……救了我几回,我也救了你几次,只有……朋友才会如此。”梦然涨红着脸,结结巴巴了老半天才把话说清楚。
看见她绯红剔透的脸蛋,庞澈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压抑住将她拉往怀中的冲动。
“既然是朋友,那就不用忌讳什么,你说吧,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帮你。”
“玉公子中了剧毒,我没法子,我想你的血连蛊虫都活不了,或许可以帮得上忙,我不敢奢求你帮他,我只希望能给我几滴你的血,至少能减缓地毒发程度,好多给我一点时间寻找解毒的方法。”
见他沉思不语,梦然急了,顾不得自尊,双膝一软跪在他的跟前。“庞澈,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我求你帮我这一次,除了找你,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语罢,梦然用力磕起头来,眼泪早已倾泄而出。
“梦然,你无须如此。”他温柔地扶起她。“你应该知道,只要你开口,任何事我都会为你做到。”
“啊……”梦然吸了吸哭红的鼻子,不敢置信。
“别耽搁了,你希望我把血滴在哪里?”
“这小瓶里,只需要一些些就够了。”他爽快允诺,反倒让她一阵心虚。
“嗯,很简单。”庞澈开始先是月兑下厚氅,接着月兑下长挂、内衫,直到上半身赤果。
“庞澈,你为何要月兑衣服?”红霞飞上她的双颊,她想不透原因,只是他胸口上的“奴”字,又让她心口揪紧,恨不得为他抹去那丑陋的疤痕。
“你先别问,我自有打算。”他笑了笑,拿起随身匕首,在自己的手腕血脉上轻划下一痕,鲜艳的血顺势滴进瓶中。
不知怎么地,她竟听得到血滴进瓶子里传来的滴答声,一声声不停在她耳边回荡,她咬紧唇瓣,拳心握得死紧,强迫自己必须撑下去,否则玉冷霄铁定没救了,而他怎么办?
他如此付出,她又能拿什么还他?
“对不起……”梦然轻声道。
自觉亏欠了他,低头垂眸不敢多看他一眼,就怕会引出满心的愧疚与心虚。
不行!她不能如此自私。想了一会儿,梦然毅然抬起头,凝视着他。“庞澈,请你给我一些时间,只要玉公子的情况稳定,我一定会回来。”
“回来做什么?”他笑问。
“……我不希望见到你,因为纵放我,而遭到柴相刁难。”她认真想过一回了,这是她惟一能为他做的,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呵呵。”庞澈畅笑出声。这一刻他真觉得她傻得可爱,他怎么舍得放她离开?
“我有说错吗?我是认真的。”她困窘地红着脸,大声澄清。
“如果你是为了偿还欠下的人情,那大可不必,若是你真心陪我,我诚挚欢迎。”
“我……”没想到他会出这道难题给她,梦然一时语塞,不敢多想他话中的意涵,她的脸蛋却早已烫红一片。
看到她犹豫的表情,误以为她是心里早有玉冷霄,才无法回答。至此,庞澈什么都明白了。“是我问错了,你不用勉强回答。”
“等等我……”她什么都还没说啊。
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他继续接着问:“梦然,你觉得像我这种助纣为虐的人,心会是什么颜色?”
他不对劲!梦然心中塞满了不安,却不知从何问起。
她才刚要开口问,立即看见庞澈拿着匕首,往自己心口割去,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腥血蜿蜒而下,将搁在他身旁的银貂暖裘染得鲜红。
“庞澈!你疯了吗?你在做什么?”
梦然尖喊一声,发了疯似奔上前去,不在乎他的血是否会沾在她的衣上,急忙用掌心捂住他心上的伤口。
“梦然,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如此执迷不悟,一路错下去?我现在就能告诉你原因,我的心是黑的,我这辈子无药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