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她走了过来,发现她的目光紧锁着他,他惊喜地笑了开来。“干嘛这样瞧着我?是埋怨我的上药技术太差,还是称赞我有当大夫的天赋?”
他觉得当她不言不语时,表情看起来就是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连情绪都让人猜不着、看不透。
听见他的调侃,吓得梦然赶紧回神。这才发现她竟不知不觉瞧入神了,她红着脸调开视线。
“你——是不是受伤了?”
“嗯?”
他一脸惊讶,梦然自己也吓了一跳。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在乎这个问题,她不是巴不得他死吗?
“有吗?没吧,谢谢你的关心。”他打起太极,唬弄过去。
可看在梦然的眼里,他的笑容却显得僵硬、勉强。“不,我确定你有受伤。”
“听说你不吃不喝好几天,应该饿了吧,我去——”
陡地,庞澈一个腿软,单膝着地跪在梦然跟前,上半身微倾,大量的鲜血从他紧捂在月复部的左手指缝间流泄而出,迅速在他的脚边滴血成渍。
“让你……看笑话了……咳咳——”
话说完,他重咳几声,嘴边流下血丝,身体失去支撑的力气,“砰”的一声瘫倒在地。
“天啊!庞澈!”
凄冷屋子里,只剩下梦然的尖喊声。
第九章
“庞澈!懊死的!你快醒醒!”
梦然已经吼到破音,喉咙干哑疼痛难耐,她还是得继续扯直喉咙狂喊。
“庞澈!快起来!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她以震耳的音量狂吼,她的脚踝被铁链锁住,为了挣月兑,结痂的伤口再度磨破皮,还割出一道三指宽的伤口,她无法自由行动,更别说可以帮他止血,只能眼睁睁看着地倒在血泊中,心急如焚。
仿佛听见了呼唤,庞澈总算动了动眼皮。“唔……”
他申吟几声,极度困难地挪动四肢,试着坐起身,不停渗血的伤处,让他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庞澈……你快把铁链的钥匙给我,我才能帮你止血。”
铁链硬生生摩擦到脚踝上的伤口,她疼的脸色发白,全身颤抖,仍努力伸长手臂挥舞着,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费尽全力,他才将脸面向她,沾满血的手掌在怀里模了模,好不容易才模到类似钥匙形状的硬物,掏出来,却无力递给她。“喏……”
“再过来一点……我拿不到。”她着急狂吼。
他用尽全力再往前移动一些了“好,我接到了。”她惊喜大叫。
她接过钥匙连忙解开脚上的锁链,顾不得脚伤,焦急奔到他身旁。“庞澈,你现在怎么样?你快把手拿开,我才能帮你瞧瞧伤口。”
庞澈拧着眉头,左手紧紧捂着月复部的伤口,右手则是推拒她的靠近,双唇不停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梦然只好把耳朵凑近他的嘴边,依稀听见他喃喃念着:“你……走……不要管我……”
若之前她听到这句话,她一定二话不说乐得掉头走人,但现在他伤成这样,她怎么能放下他等死?
“你在胡说什么?你这个样子,我怎能走?你想要我愧疚一辈子吗?算了,别说那些了,你把我的银针藏哪去了?没有银针,我没有办法帮你止血。”
“……那里。”他虚弱地指着墙边的矮柜。
“捂住,我马上帮你止血。”
梦然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矮柜边,四处翻找了一会儿,果然在一个小木盒里发现她的银针,她抓起银针,又冲了回来。
“可能有些疼,你忍忍。”
她板开他的大掌,撕开他染血的衣衫,强迫他躺平身体,却不小心扯动了月复部的伤处,当场让他痛得龇牙咧嘴,再度蜷缩着身躯。
“堂堂一个大男人,这么怕痛,笑死人了。”
“我真得快痛死了……那……就让你笑好了。”
他老实承认,勉强咧出个笑容,眉心拧得死紧。
梦然白了他一眼,小心板开他的手,一瞥见几乎划过半个月复部的刀伤,她险些呕吐出来。
天啊,这么重的伤,他怎么能撑到现在?
梦然赶紧将搁在窗台的蜡烛拿来,再将银针放在火上烧热,针身热了,再回到他身边,用剪子剪开遮蔽的衣物。
“庞澈,等会儿我帮你扎针止血的时候,会有点疼,你别乱动,万一岔了气,我可没法子。”
见他没反应,她急急拍他的脸。“庞澈,你听见我说的没?”
他仍然是没反应,她只好低身凑到他的面前,猛地发现他的双眼紧闭,唇色惨白,显然是失血过多痛昏过去了。
不行!她得赶快帮他止血才行。
梦然二话不说拿好银针,正要对准止血的穴道插下时,她忽然停手,脑海里涌出前些时候,他背叛她的记忆。
“我们是仇人,我为何要救你?应该要杀你才是……”
梦然垂下右手,陷入犹豫与傍徨中,她的耳畔,传来庞澈用力吸气的声音,或许是因为受了伤,他有些喘不过气,频频吸气,身体也不住抽搐,凄惨的样子令人不忍卒睹。
想要他的命,就让他痛快,要救他,就只有现在。她的心底传来这道声音,也记起当天他费心思为她庆贺生辰的画面。现在她根本不用杀他,只要放任他血流成河,他就会死了,可她——在朦胧烛光映照下,她隐约看见他的眼眶边有泪水滑落。
不知怎么了,她竟想起他说“在还没遇见你前,我没有当好人的。”这句话,她得要问个清楚才行,所以他……还不能死。
想着、想着,她直觉地将银针插进他的穴道中,那是帮助他止血最快的方法,接着,再拿起第二根银针,止住第二大穴,咬着唇,左手撑着颤抖发软的右手腕,以最快的速度封住他月复部几个重要的穴道。
完成布针的工作,梦然松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终究选择救他,她忍不住恼恨的大吼。“可恶!”
她气自己心软,也气自己不争气,但在看见庞澈被血染红色的掌心,一颤一颤抽搐着,就像是死前的挣扎,她的心仿佛也被割了一道伤口。
梦然眼眶发热,放柔的眸光,下意识伸出小手想握住那颤动的大掌,理智却强力制止她可笑的举动,她缩回手改握成拳。
他是她的敌人,同样的错误她不能再犯第二次!
“庞澈,我先声明,我不是在救你,我只是不希望看到有人死在我的面前,你最好拿出真本事撑下去,你就这么死了,我不会放过你的。”梦然如此说服自己。
就算要他的命,她也要自己来,绝不使借刀杀人这种卑鄙的伎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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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然争气得很,活下来了。
忙了几天几夜,京梦然总算可以松了一口气,可现在,她有点害怕,后悔当初为何要救他。
那一晚,她真的以为他活不了,受了那么重的刀伤,体内还有蛊毒,就算她勉强用银针帮他止血,也会因为蛊毒发作而丧命,毕竟距离上一回他服药,已经整整超过半个月的时间,就算当下她加重剂量让他服下解药,也未必有用,但他不仅活下来了,连蛊毒会引发的气弱不振、脉虚出汗的症状,他完全没有。
“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趁着庞澈体力不支昏睡之际,不信邪的梦然,再次悄悄替他诊脉。
丙然还是一样的结果,除了因失血导致虚弱外,基本上已无大碍。“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的蛊引到哪里去了?”
换个说法,她的小虫儿到哪里去了?梦然百思不得其解,懊恼地呆坐在床侧深思。
她不敢想庞澈体内的蛊毒怎么解的,也不敢想究竟是多早以前就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