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疯了。”她八成疯了。
算了,他都不紧张了,她还担心什么?反正柴贼的走狗迟早也要跟着陪葬,她无须因他的惨死而愧疚,那是他自找的……
梦然努力说服自己,装作不在乎,可她的手竟微微发颤,涔涔冷汗自她的背心流淌而下。
虽然告诫过自己,非必要她的银针绝对不伤害无辜老百姓,但那守卫实在太不识相了,她尤其痛恨狐假虎威的家伙,为了去找庞澈,她只好故意制造声音,引他开锁进到屋子里,再乘机赏他几针,让他乖乖梦周公去。
庆幸,囚禁她的院落相当偏僻,除了庞澈、看门的侍卫,送饭的女婢外,鲜少有人会在那附近走动,因此她可以轻易月兑身,而不被人发觉。
庞澈……会在哪里?
京梦然一路躲躲藏藏,小心翼翼四处张望,就怕被当场逮得正着。
正当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占地广大的相府迷路时,在长廊的另一端,赫然发现一栋隐密的院落,亮如白昼的灯火,透过窗棂投射出来,还隐约见到屋里有两抹身影在走动,断断续续的谈话声,在悄然无声的静夜里,格外明显。
屋子外头,看不到任何守卫,谈话的时机又选在深夜里,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在僻室密谈。
梦然决定瞧个仔细,放轻脚步,身子贴在墙外,约略听见——
“去杀了他。”
“他触犯了相爷的禁忌,早该死,属下会择期将这事办妥。”
“很好,老夫就知道只有你能信任。”
“相爷谬赞了。”
他们又要对谁下手了?李尚书吗?
从对话的内容判断,梦然轻易猜出,屋子里头的人就是柴仲仑与庞澈,显然他们又在密谋伤天害理的恶事。
可恶!狈改不了吃屎。梦然恼怒地捏紧拳心。
“对了,听说你对那姓京的女大夫很是关照,真有这回事吗?”
“回相爷,确实有此事……”
“啊……”庞澈坦然承认,顿时吓了梦然一跳,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以免不小心发出声音。
无奈他们的音量突然转小,她又急着听他会说些什么,促使她只好再往前蹲一些。
“属下以为,京大夫对于解毒、医治疑难杂症,确实有些本事,若是她……”
听不清楚。梦然只好再往前一点。
“……若能将她纳为己用,说不定柴相就永远不用担心会有人毒害于你,况且皇上那,恐怕还需要借重她的能力。”
“嗯,你说的有理,那暂且饶她性命,那你要如何劝服她,为老夫所用?”
“属下斗胆向相爷要求,将京大夫交给属下,由属下全权处理。”
“可是……”
见柴仲仑有些犹豫,庞澈连忙补充道:“相爷请放心,属下不会让京大夫危害相爷分毫。”
“那好吧,她就交给你看管。”
“多谢相爷成全,属下一定不负相爷重托。”
听到这里,梦然的脑子已经化为一片空白,她已经无法再听下去了。遽跳的心口隐隐作痛,有种被狠狠从背后捅一刀的狼狈痛苦。
摊开掌心,是半颗被汗水浸湿的碧绿丹药。这是她好不容易从药袋里找到的,虽然无法完全压抑黑心胡的毒性,但至少可以撑上几个时辰,足够让她回解心居拿丹药。
但——眼前的丹药,对照她现在的处境,实在讽刺的可笑。
他早已把她出卖了,而她又为何要对他的生死如此在乎?甚至甘冒着被逮的风险……
京梦然!你是天下第一号大笨蛋!
“相爷,属下还有一事禀告。”
“说吧!”
“据传当年瑞安寺发生的事,尚有其他目睹此案的人未死……”
“此话当真?这消息你从哪听来的?”
“略有耳闻,详细情况还不知晓。”
“快!把那人找出来,不管是谁都给老夫杀了,一人也好,十人也好,全给老夫杀了,我绝对不允许有人借机炒作这件案子。”
“是!属下即刻去办。”
此刻,梦然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脸色惨白,气的浑身发抖。
她是彻彻底底被出卖了,她是不是还能庆幸他并未将她的名字供出来,让她还能苟延残喘几天?
她早该知道,柴贼的走狗没一个可以信任,她却笨的以为他们可以是朋友。
不!她绝对不会放任庞澈毁了她们苦心多年的计划!
心思稍定,梦然抹去满脸泪,决定无论如何都得要离开相府,赶紧去警告芊颜好好保护她们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的惨案证人。
未料,京梦然才刚站起身,正要循着原路回去,一个不小心让枝析勾住她的裙摆,一阵拉扯布料被扯破了,发出“嘶”的一声,立即引起屋里人的注意——
“谁?谁在外头?”探头出来的是庞澈,梦然一个闪身,连忙躲在树丛背后。
“庞澈,有人偷听到我们的对话吗?”柴仲仑紧张兮兮,瞪大老眼张望。
“相爷,请放心,这件事交由属下来处理,请相爷先回房安歇。”
“好好好,全交给你。”担心是刺客潜伏在外头,怕死的柴仲仑二话不说,召了金刀护卫,沿路护送他回房。
“哔!”
庞澈了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数十名护卫立即自庭外飞奔而人,齐跪在他的跟前。“庞大人!”
“给我搜。”庞澈下了命令,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万万不可伤人。”
“是!”
不到一会儿功夫,来不及月兑身逃离的京梦然,又成了阶下囚。
“放开我!放开我!”梦然使劲挣扎。
“放开她!”庞澈意外下了这道命令,踱步至她的跟前。“京大夫!今晚怎么有这等好兴致出来走走?若下次觉得房里待得闷,不妨托人告诉我一声,我必定奉陪。”
他的语气还是和之前的一样,温煦从容,听在梦然的耳里,却倍觉刺耳。
“呸!走狗!算我瞎了眼,看错人。”管不住的泪水,倾泄而下。
她扔下掌心里的丹药,狠狠踩碎,现在,她巴不得亲眼看到他被黑心蛊分食后惨死。
“大胆!耙对庞大人如此说话!不要命了!”一旁的侍卫见状,举起手就要狠狠赏她一巴掌。
没想到,他的手臂却早一步被庞澈拦住了。“不准动她。”他的口气转沉,蕴满杀意。
“恶心!”梦然撇开头,啐了他一口。
庞澈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旋即飞快隐去。“带下去,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见她。”
“是!”
梦然被押走前,庞澈再度见到,他熟悉不过的怨恨目光。
他和她的关系,恐怕又绕回了原点。
庞澈全身一阵虚软,无力地瘫靠在墙上,大掌掩住双眼,试图抹去烙印在脑海里的怨恨眼眸。“求求你,别这么看我。”
谁都可以恨他,就她不可以……
“京大夫,吃一些吧,你已经好几天不吃不喝了,再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拿走!我不想吃。”
京梦然执意面对着墙,闭上眼休憩,谁都不见。
“京大夫!算香儿求你了,你是我们王家的大恩人,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被庞大人锁在这里,可香儿怎么也无法看着你这样伤害自己啊。”
说着说着,香儿掩面痛哭起来。
世上就是有如此巧合之事,前些年,梦然分文未取治好了香儿尚在襁褓中,却重病缠身的小弟,香儿便一直感念在心,不畏苛刻的相府,坚持到府里工作,只为赶快筹措出医药费,好偿还欠下的恩情。
没想到,却在相府里,遇上被囚的京梦然,因此她格外用心照顾她,不惜拿钱贿赂厨房大婶,好换取包佳的伙食。
梦然终究无法硬下心肠抵抗香儿的啜泣声,她放软子嗓音。“香儿,别哭了,我并不是有意为难你,我只是借机惩罚自己,为何会愚笨到这个地步,让人耍的团团转。”她恨恨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