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注意那看似坚固的泥地,其实是一滩泥沼,泥沼上头结了一层薄薄的乾涸泥块,我跳的太用力,才会把乾涸的泥层给跳破了,这一摔进去,可费了我一番功夫才爬出来。”寒春寒着脸,简单叙述那段血泪交织的遭遇。
“辛、辛苦了。”凉秋听傻了眼,没想到寒春经历如此坎坷的遭遇,比起洗泥水浴,他的一刀之苦,还算轻松了。
“你们两个是吃饱没事做?尽玩这种无聊的把戏。”纳岚疾没好气道:“我不是说过,不准你们打她的主意,怎么一出国境,就不把我这个太子说的话,当成是一回事?”
“太子恕罪,臣等绝无此意。”凉秋与寒春慌忙跪下来请罪。
“我看不出来,你们没这等意思。”
“太子请恕罪。”听纳岚疾难得的严肃口吻,他们知道,这次真的惹恼他了。
看着紧张的满头汗的下属,纳岚疾叹一口气。“起来吧,寒春,明天,将剩余的士兵解散,不要再让无辜的百姓跟我这亡国太子奔波,怎么算也不值。”
纳岚疾轻笑着,望着天边澄亮圆月,黑眸闪过几许愁苦。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前些日子,他还和皇弟们,一同坐在檐顶看着大圆月,他们一同向月亮许了心底的秘密,只是这些愿望,恐怕都无法实现了。
“太子,请别这么说,咱们碎叶国,一定能再复兴起来,只要太子坚定心志,一定可以。”凉秋挺直身躯,想起惨遭歼灭的国家,男儿泪还是落下来。
“寒春,照我的话去做。”情势已经相当明显了,碎叶国只剩下他这个名存实亡的太子,还能有什么作为,充其量也只能尽一己之力,为报国仇而已。
“是。”主子的吩咐,不得不从,寒春也只好应下了。
“凉秋,寒春,不管将来我做何决定,你们四人一定得留下一人,想办法将我的骨灰带回碎叶安葬,听清楚了吗?”
“太子!”凉秋与寒春惊呼出声,两人心中隐然有着不安。
“算了,别说这些伤感的事,我们到底要和冻夏他们,约在何处会合?”
“离遥安城约莫五里远的野狐坡,至于我们现在到底离野狐坡有多远,我也没把握。”凉秋答道。这可都要“感谢”那小祸水带的路,让他们东南西北根本分不清。
“太子,属下斗胆进言,别再带着她走,她根本是胡认的,她未必知晓遥安城如何去。”寒春忍着满身臭味,脸色更臭。
“你说的倒也没错,不过我确定她的确是遥安城的人,说不定真会让我们给找着了,何况要进守卫森严的遥安城,没有熟人帮助是不可能的。”
再说,他们可是长相突出的西域人,这更难如登天。
凉秋和寒春,只要想到必须带着招喜同行,面孔已经开始狰狞扭曲,手指头的关节也折的嘎啦作响。
“太子,请务必相信属下之言,那女人来历绝对不简单,普通人绝对伤不了她一分一毫。”
伤她的人,反而会被害的凄惨无比,若真让他们找到了结她的方法,他们绝对不惜一样样尝试,直到她断气不再危害人间为止。
“凉秋,你这话也太夸张了。”纳岚疾大笑几声。
沉思半晌,寒春下了结论。“太子,她的程度,比你技高一筹。”
纳岚疾顶多把事情搞砸了,招喜则是人仰马翻,惨不忍睹,他就是身受其害的见证者。
“别说了,你们口口声声说她是妖女,我倒没亲眼见识过,如何要我相信,一位纤细娇弱的女子,真会做出危害别人的事来?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想再听到相关言论。”
她与他们无冤无仇,何况只要进了遥安城,他们就不会再有任何瓜葛,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将来不会再有交集的女人,如此斤斤计较,再说,是凉秋和寒春伤人在先,反被误伤,实在也怨不得人。
话虽如此……
“是,那属下先告退,不打扰太子安歇。”寒春可是急着洗去一身臭泥。
“嗯,下去吧。”纳岚疾挥了挥手,脑袋瓜的运作,还停留在那一闪而逝的思绪。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一张红润的娇女敕脸蛋,她的双眼澄澈无邪,彷佛可以让人从她的眸中,探进她的心底,她的质地是纯净的,不带有一丁点的心机与算计。
想着出神当头,纳岚疾下意识抬起头来,望向人儿,忽然──
一双晶亮如夜星闪烁的黑眸,正一瞬也不瞬地瞅着他。
赫──他大吃一惊,一颗心险些被吓停。
“你……你醒了?”她是醒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嗯。”招喜点点头,揉了揉惺忪睡眼,显然是被吵醒的。
“你……都听到了?”纳岚疾倒抽一口凉气,冷汗流泄而下,瞥见她如兔儿般无辜的瞅视,他更心虚了。
他活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想死过。他们刚刚说的那些话,恐怕是极为伤人吧?
“是、是我们说话的声音太大声,吵醒你了吗?”纳岚疾问的小心,犀利的黑眸,不敢错过招喜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就怕人儿双泪滚滚而下,他可惨了。
这辈子他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泪,更怕女人哭死哭活的架势,他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无时无刻都一脸无辜的人儿,绝对是“装可怜”的佼佼者。
“还好。”
“那……呃……其实……”一向利牙快嘴的纳岚疾,忽然也结巴起来,他真心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一时之间,竟不知从哪句说起。
“疾公子,怎么了吗?你有话要告诉我吗?”
真糟糕,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他懊恼地搔搔头。“我的意思是……”他困窘不已,第一次为自己冲动的个性感到懊悔。
“你们中原人不是有一句俗话,大意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无法挽救,其实呢,我并非有心这么说,凉秋他们也不是故意伤害你,你也知道……”
如果让熟识的人,瞧见他纳岚疾说话如此结巴不痛快,铁定笑掉他们的大牙。
“等等──疾公子,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招喜听的一头雾水。
“听不懂?你刚刚不是全听见了?”他比她还吃惊,他正感到奇怪,为什么听了那些话,她还能像个无事人,不哭不吵也不闹?
“是听见了啊,可是你们说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我正想问你,你们到底是用哪一国的语言交谈?那语调听起来好像在唱歌,我也想学呢。”
招喜笑的好无辜,好甜。
突然寂静的深夜里,只剩下柴火燃烧发出的哔啵声响。
夜,正长呢。
第四章
花了四、五天的时间,纳岚疾一行人,总算月兑离重重不见光的茂密树林,即使冒着被发现的危机,他依然选择走官道。
一方面减少找路的时间,一方面求以最短的时间,进入遥安城,为了方便在官道上行走,他特别要求大夥儿都换上一般寻常的布衫,纳岚疾身边除了寒春和凉秋外,其余侍卫都解散了。
辟道上,没有树林里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惧感,却也必须时时提高警觉,小心应付不知会从哪里冒出来的敌人,毕竟目标太过显眼了。
招喜小心翼翼跟在纳岚疾身边,不敢离他太远,就怕离远了一些,她一个不小心,就会让寒春与凉秋谋害了结,在主子身边,他们起码还会收敛杀气。
跋了半个时辰的路,纳岚疾提议歇一会儿,凉秋旋即找了一块大石,用袖子抹乾净,请主子上座。“少爷,这里乾净,坐这歇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