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无法辨色的缺陷,我这四肢瘫痪的残疾,恐怕才是个大累费,该是我问你,你愿意接受一个大包袱吗?”
他笑着,努力举起手抹去她的泪痕,他不喜欢看她流泪,他喜欢看着她笑,说来好笑,他这个正常人,竟然比她还不懂得让自己过得快乐些,他真是愚笨到了极点,才会让恨蒙蔽他的理智。
“要!我知道包袱里有宝物,就算包袱再重,我都要使劲把‘它’扛走。”
苦儿笑了,甜蜜地偎近他的怀中,贴着他温暖的胸膛。“炎,让我来当你的手脚,你来当我的眼睛,好吗?”
“好,只要你不嫌弃……”
苍炎闭起双眼,享受着人儿温暖的身体贴紧他,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过去他错得有多离谱。
那些仇恨,对他来说似乎也没有这么重要了,苍炎决定,趁着今夜,将他的秘密一举道出,他不想再背负仇恨的重担了。
“我的娘亲是个外族歌女,她在鹿鸣城的酒楼卖唱,某天苍府老爷看上她,掺她带回苍府当小妾,隔年,她就顺利生下我,我的出生,让身为元配的张氏相当惶恐,由于她已经夭折两名男婴,身边只剩下一名大我两岁的女孩儿,因此她格外恨我,也担心我的存在,会夺去属于她的一切。可没想到,她竟狠心利用她的女儿,作为伤害我们母子的凶器,由于我娘的发色是银白的,张氏宣称我娘是外族巫女,才会害她女儿老是生病,甚至连苍龙商号赔钱,她都一并算在我娘身上。”
“天啊……”苦儿不敢相信,苍炎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
“最后,张氏的女儿死于意外,她的身上写满异族咒语,因此她更一口咬定是我娘害死她女儿,她威胁我娘,如果不承认罪状,就要杀死我,娘为了保护我,只好认了,娘她就这样活生生被吊死在我面前,那时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只当我娘可能做错了事,才会受到这样的责罚。我成年后,爹将苍龙商号交给我打理,我为了向他证明,即使是小妾的孩子,依然可以出头,所以我一肩扛起苍龙商号,希望能将它转亏为盈,几年后,苍龙商号慢慢有了起色,正当我要向爹炫耀时,却在无意间听见张氏同爹说,苍龙商号千万不能落人一个外族杂种手上,还说我带有异族诅咒,会为苍家带来不幸。爹竟然同意那个妖婆说的话,还说苍龙将来都只会属于真正苍家人的,我不过是个打杂的,反正多一个人浪费米粮,还不如让他去做点事,从那时候开始,我对苍府就只有恨,要不是服侍张氏的丫环看不过去,才偷偷告诉我,我还真被蒙在骨里,认杀母仇人做爹。”
说起残忍的往事,苍炎一滴泪也没掉,反倒是苦儿哭的稀里哗啦。
“炎……”她心如刀割,世上真有如此残忍的爹娘吗?
“苦儿,你知道吗?继承娘亲银色发丝的我,出生后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祝福,连名字爹也吝于给我,他们都叫我白毛,知道我识字后,我替自己起了个名字,单名一个炎字,小时后我希望自己能像一把火,让大家注意到我,成年后,则希望化身成一团烈焰,焚毁曾经伤害过我们母子的人。”
“不会的!对苦儿来说,炎虽像一把火,却是能温暖苦儿的火,在大雪纷飞的北方,只要有炎,苦儿就不觉得冷了。”
她攒紧他,为他的遭遇啜泣。
她一直感觉他是孤独的,原来他跟她一样无助,只是她有心爱的爹娘照顾,他却必须独自忍受这一切。
“不过,我现在什么也无法做了,更别提报仇了。”
直到现在,苦儿总算彻底了解,苍炎与苍府之间的恩恩怨怨,但又如何呢?报了仇,真的就能快活自在吗?
“炎,你还有我,现在的你并不是一个人,那些都过去了,不是吗?”
他费力伸出长指,颤抖地抹去她颊上的泪。
“苦儿……过去伤害了你,我真的很抱歉,我对你的感觉,连我自己都模不清楚!”
她以食指捂他的唇。“炎,什么都别说了,我们从现在开始好吗?”
她缓缓低下头,主动以唇瓣贴住他的,学他深吻的样子,试着将她的舌,送进他的唇齿间。
苍炎闭起双眸,享受可人儿的挑逗,双拳却握得死紧,显然正在用力……他好想、好想用他的手抱她,也好想吻她,甚至想将她糅进他的身体里。
原来他对她的渴望是真的,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真切存在着,原以为她对他而言,不过是一时贪鲜,可当他娶了骆霏,被迫和另外一个女人相处时,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他眼中所见到的骆霏,总会自然地幻化成苦儿,她的一颦一笑,竟是如此深刻地烙印他的脑海中。
楠豺别庄、恨情湖、苍府的下人房,早要是她待过的地方,他总会想起她……其实认真来说,从他在乐府,第一眼见到她时,他就知道他只会是个输家……
尾声
两年后
阙言非的计谋究竟成功了没?很不幸的,答案是没有。
阙言非恐惧地站在门外,迟迟不敢踏人大厅,就怕会有凶器飞了出来。
谁也不知道形势为何在一夜之间有了大逆转,他以解药要挟苦儿,若不嫁他,苍炎只能一辈子躺在床上等死。
明明该是他占上风,可没想到隔天,苦儿只告诉他一句,她宁可守着苍炎一辈子,也不愿待在他身边悔恨过一生。
听听,瞧她说的些什么鬼话!
但他阙言非绝对是爱记仇的小人,他跟苍炎的粱子,这辈子结深了,幸亏他聪明,总算想出一条计策,这次再整不到他,他阙言非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他改口答应他们,愿意给苍炎解药,也不会跟他抢苦儿,但惟一的要求是,苍炎必须留在僵月庄帮他打理生意,他也承认他并不是做生意的料,才会在几年前,将老爹遗留给他的药铺让苍炎夺去了,而他做生意的本事,他也确实佩服,因此干脆将计就计,只要他让他们阙家药铺,成为全国第一,他就无条件放他们离开。
令他意外的是,苍炎竟然一口气答应了,而他也照约定给了他解药,短短两年的时间,他已经帮他拿回十多间的药铺,也开了好几间药铺分店,阙家药铺的生意蒸蒸日上,钱几乎是整叠、整叠用飞的进来。
虽然心底很害怕,阙言非还是硬着头皮,推开门——
咻——一本账簿不偏不倚直接打在他头上。
“哎呀,疼死我了,苍炎,拜托你客气点,我好歹也是你的老板。”
“这个月营收二十八万七于八百两,多了三间铺子,账本写得清清楚楚,你自己去看,另外我叫炎,不叫苍炎。”
从冷亦一刀刺向他开始,苍炎已经死了,从现在开始,他的名字就仅“炎”一个字,他不属于任何人的,他只是他自己。
“二十八万?”阙言非开心地模模头,赚钱的好消息让他忘记疼痛。“炎,你还真厉害,一个月就能入账这么多钱,要是我两个月能赚个一千两,我就开心死了。”
“阙言非,光凭这一点,你永远都不会是我的对手。”炎冷嗤一声,要他帮这种大白痴赚钱,才是侮辱他的脑袋。
“阙公子!你来了啦!我帮你冲了杯春茶。”苦儿浅笑吟吟,端着盘子走进大厅。
‘乐儿!你有没有捏饺子!我好几天没吃了,想吃得紧。”阙言非嬉皮笑脸地凑近苦儿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