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繁体“蛊”字,顾名思义,很多虫子在器皿之中。蛊,在印象中通常和虫有说不尽的关系。古文献记载,蛊分多种:蛇蛊、金蚕蛊、措蛊、肿蛊、癫蛊、蜘蛛蛊、猫蛊、草蛊、羊毛蛊、针蛊、石头蛊等等,名称听来,已觉不可思议。然而至今,蛊仍不能为人破解,是极为恐怖的古老传说。
然而蛊不但恐怖,且异常神秘。因养蛊之人,自身与蛊紧密相连,互相控制,至死方休。若非有极为重要的理由,通常人是决不会走上养蛊一路。
逼中流传最远的当属金蚕蛊,据说金蚕外形如蚕而通体金黄灿烂。唐人说,其屈如指节,食故绯锦,如蚕之食叶。又称食锦虫。也有人说,每至金日,则蛊神下粪如白鸟屎,有剧毒,刮取以毒害人。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这里谈的,则是野狐蛊。
第1章(1)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吗?
就是一辈子活在悔恨中,永远没有弥补的机会。
晴朗的天空,突然掠过一片片厚重诡异的云彩。疾风猎猎吹过,山林仿佛有生命的幽灵,哗哗乱响。滚雷划过地平线,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声,电光如蛛网,交织在青灰色的天空上,扫过树梢,一棵千年老树应声而倒。
老树茂盛的枝叶扫落在地上,一道青色的影子跃起,闪电照进黝黑深邃的树林里,将它照射得异常清楚,那是一只幼小的狐狸,尖脸上一双慧黠的黑眼睛,绒毛蓬松,竟是非常罕见的青灰色。小狐狸飞身跃起,有着与它的玲珑外貌完全相反的矫健形态,它瞬间跃过飞快倒下的一排老树,顺势躲在布满青苔的老石下。
青狐虽然幼小,其实已经在森林中自由自在生活数百年,青狐一族一向是狐中异类,拥有无尽的寿命,狐族最优秀的潜质,却无心向道,耻于为人,他们飘荡在六道之外,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
它一双黑亮的圆眼睛困惑地看着天空,岩石斜出,底下有着小小的天然屏障,一点雨水也飘不进,但那股渗人的凉气已经一点一点从靠地的爪子透进来。从没见过这样可怕的情景,本是正午晴朗无云的好天气,突然变脸,厚云遮住日头,漆黑一片的森林比黑夜还要幽静,雨水银线一样刷刷洒下,很快就润湿了土地。
它曾经听说过一个传闻:当修炼得道的狐狸即将幻化成人形的时候,因为它改变了天地的规律,是逆天而行,天上就会降下天雷玄电惩罚它。如果它能够躲过此劫,就可以变幻成人形。进入修炼的新阶段。
人,据说是六道中最高的形态。
但它一点也不关心不在乎。成人有什么好的?平地行走的四爪要分出两爪放在胸前,只剩下两爪竖着行走。它抬爪看看,这锐利能瞬间划破猎物喉咙的爪子会变得白白的细细的长长的,柔软而无力。嘴唇变成薄薄红红的两片,不能畅饮温热的血液,不能撕碎女敕肉。毛茸茸的身子会变成白斩鸡一样,光溜溜的,再在上面盖块布。人,真是奇怪,舍弃了保暖的绒毛,又要盖块布在身上,天寒时甚至会把动物的绒毛披在身上。
是自己没有了所以嫉妒它们,要掠夺属于它们身体不可或缺的东西吗?
它不知道。
它从没长时间思考过。那只小脑袋从没考虑过猎食,吃饱,玩耍以外的任何东西。
等等……白斩鸡是什么?它从没见过。是白色的山鸡吗?味道一定很鲜美!或许是母亲告诉它的吧。它的双眼漆黑淡漠,即使想到母亲,也没有变化。因那是太模糊的记忆。好像隔着纱雾,看不清楚。
它小的时候,大概就是四五十岁的时候常常考虑这个问题。它的母亲长的是什么样子?它涉过溪水时,曾俯身去看,水面上是毛皮光滑油亮神气十足的小狐狸,母亲或许和它一样吧。
虽然母亲很早就离开它。但它从没怪过母亲。青狐一向自由自在,独来独往。成群结队,那是恶狼的行径。
闪电划过天际,扫过千年老树树顶,郁郁苍苍的老树带着火花和浓烟轰然倒地,扫落旁边一片小树,呼啦啦倒塌一片。
青狐连忙缩紧身子,耷拉着耳朵,惶恐地看着外面。那棵老树从它出生就一直存在在那里,它一直以为它死掉了老树还是会存活着,没想到会先它一步离去。
倒地的树丛中跃出几匹狼。刚刚差点被压死的它们,四处找寻着安全的场所。
黑暗中油绿的眼睛,如幽灵,死死盯住青狐藏身的岩石。青狐被数道绿光盯上。狼的眼神粘腻可怕,冰冷如蛇。青狐弓身,它不害怕,它渴望战斗!杀死一群狼,喝着它们的鲜血在森林中咆哮。来吧,来吧!
它跃出岩石,瓢泼大雨瞬间淋湿皮毛,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它瞪着黑眼睛盯着敌手。
为首的狼没想到一只小狐狸如此大胆。踌躇片刻,便飞扑上去。青狐灵活地躲开,趁它扑到背后,扑到它的背上,就着背脊狠狠咬下去。
狼吃痛,狠狠甩身,其他狼群一起扑来。只见一只青影上蹿下跳,逮着机会就是一口。没多久,几只狼身上都挂了彩。但狼并不退去,狡猾地围成一圈。一跃到圈子里和青狐周旋,片刻再换上另一只狼。消耗它的体力。
青狐知道支持不了多久。但它没有认输逃跑的习惯。它要战斗到最后一刻!渐渐,皮毛上有伤,血水纠结着皮毛,滴落到地上,溅起水红色的小水洼。
它的步子不稳,眼睛被血水蒙住,透过鲜血望去,一切都是血红色的。
狼王蠢蠢欲动,引颈长嚎一声,四爪带力,扑到它的身上,就在它仰头的瞬间,一箭飞射而来,正中它的头顶,它低声哀号着翻落下地,不再动弹。
狼群眼睛闪动着冷漠而诡异的光泽,全部望向箭射来的方向。
一人站在高高的岩石上,风雨在她的紧身玄衣上造成水浪般动荡的痕迹。她一双冰冷的眼睛正直直看着狼群,以及被狼群围攻的小青狐。
那是一双坚韧、冷静甚至是冷酷的眼睛。在那目光下,群狼有臣服的冲动。然后一狼嗷嗷叫着扑过去,它扬身扑上,身长几有人高,尖嘴几乎能触到她的身体,尖牙即将撕裂她的衣服,同时还有身体,它已经能闻到血气氤氲。
她顺手抽出身后的长剑,好像完全没用力,随手使出,狼的头便和身体分开,咕溜溜掉在地上,打个滚,停止不动。
两只狼,三只狼……一起扑去……
青狐仰着脸看她,第一次见到人类的女子,是否人类女子都这样强悍美丽?动作优美而有力,瞬间狼尸堆满地,地上,小水洼里,全是狼血。
剩下的狼低低号叫着离去。
她缓缓走向青狐,将已经失去知觉的狐狸很小心地搂抱在怀里,手臂替它挡住风雨。它睡得很熟。
她神色复杂地望着怀中的青狐,顺手抚平柔软的皮毛。长叹一声,消失在茫茫雨雾中。
再次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一团火。
金黄色的火焰跳动着,精灵一样舞动着,青狐恐惧地缩紧身体,天性的恐惧让它立刻要逃离炽热可怕的火焰,一转头撞在什么东西上。它停下,迷惑不安地观察着自己的处境。
它被关在笼子里了!
小小地,用树枝搭成,很简易的牢笼。它不安地徘徊着,喉咙深处发出模糊的呜咽。它要立刻跳出去!出去!它要回到森林里,回到风雨中,被雨淋湿皮毛,对着红嘴鸟嚎叫,吓得它从枝头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