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白绪忠几乎是上半身全倒了下来,结果还是睡倒在她的肩上,把她当枕头。“好重……”她鼓着腮帮子低啐。
翎淑几乎要以为他其实一直都清醒着,存心整她?吼!
她的眉心纠结,使力又把他推离。然而没多久,他又摇摇欲坠,接着便倒塌下来,霸占了她已经不大的空间。
她忍不住怀疑,他身上是不是装了雷达,专门侦测她所在的位置,找她麻烦?
来来回回的几次攻防战,让她感到疲惫。
最后,她只能叹气,再度默然屈服于他的“软性暴力”,从之前的“抱枕”转换成“靠枕”模式,供他使用。
翎淑重新展开书本,妖怪世界无奇不有,但有时候,她觉得现实人生有许多事更加诡异——例如:尽避被当作抱枕或靠枕,她并没有想象中排斥厌恶,事实上,她的心头还隐约浮现一股无以名状的虚荣与优越感。
她都不知道,是在得意什么意思的,好像身边的男人长得帅是她的功劳似的。
比起各种妖怪传说,这种没头没脑的奇异感受,才更让她打从心底发毛哩。
闻着白绪忠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翎淑不禁想象起来——那味道其实是某种妖物制造出来,用来迷惑人们的手段,长时间吸入的话,魂魄就会被妖物摄夺,继而成为一具空壳,变成活尸……
着迷于妖怪的她,自然深信真实世界真有妖物存在。她一边闭气,一边天马行空的编织情节。
不知经过多久,空姐们纷纷出动,推着餐车出来服务乘客,致使机舱内的气氛渐渐热闹嘈杂。
翎淑觉得不久前才吃过早餐,没想到一转眼又到了用餐时刻,而她的时间全都白白浪费掉了……
思及此,她低头睨住靠在肩头的男人,听见他逸出一声低沉细微的喉音,似乎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丙然,白绪忠伸了个懒腰,发出满足的申吟与叹息。
他伸展着修长的四肢,黑发在她的颈间摩挲,这下意识的举动,让翎淑联想到毛茸茸的大型犬。
“白助理,你该起来了吧?压得我好痛。”她歪嘴斜眼的瞪着他。
“唔……”白绪忠懒洋洋的应了声,随后抬眼,对上她闪着愠色的双眸,倏地拢起眉头,露出困惑的表情。“妳是……”他的脑袋还没完全恢复运作。
翎淑垮下脸,感觉自己的嘴角在抽搐。她此刻的心情,彷佛遇到始乱终弃的负心汉,感觉差劲透了!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把他扔出窗外,当个自由落体。
她真的有办法跟这种人相处大半个月,而不被活活气死,全身而退吗?
“哦……马铃薯小姐。抱歉,靠着妳很久了?”白绪忠终于清醒,记起她的身分。
“对,我的肩膀快被你躺到月兑臼了!”翎淑揉了揉肩膀,横眉竖目的赌气道,和平常正经有礼的形象大相径庭。
白绪忠打直身子,不以为然道:“妳怎么不把我推回去?”他对自己欠佳的睡姿浑然不知。
她瞪大眼睛,一股闷气憋在胸口,脸都黑了。天哪!苞这种人相处太久,绝对会折寿!
“我推了你不下十次!你还是厚脸皮的黏上来……”她压低音量数落。
“啊——好饿。”白绪忠压根没认真听她说话,闻着空气中飘散的食物气味,饥饿感被挑起。
他刚刚梦见满桌食物,正准备要大快朵颐,却眼睁睁的看着菜肴被端走,他才因此懊恼的醒过来。
原来,是用餐时间到了!白绪忠初次惊觉自己竟然有预知能力,而发出一声傻笑。
长相甜美的空姐推着餐车停在走道上,弯,发觉乘客是一名样貌俊秀的年轻男子,笑容益加灿烂、口气更为殷勤。“先生您好,请问您要咖哩猪排饭,还是意大利肉酱面呢?”
听完空姐给的选择题,白绪忠一脸苦恼,毕竟两样都是他喜爱的食物,无论割舍其中哪一方,他都觉得遗憾。
沉吟了好一会,他忍痛排除意大利面,向咖哩猪排饭伸出命运之手,并且要了一瓶啤酒。
“小姐妳呢?饭还是面?”空姐的语气显然没那么热切。
“请给我面,谢谢。”翎淑不冷不热地回答,饮料则是橙汁。
“请慢用。”甜美空姐噙着笑,对着埋首进食的白绪忠说道。
他忽然冲着她回敬一记迷人的笑容。“谢谢。”
空姐大方的收下他的示好,然后继续推着餐车服务乘客。
看着他对着空姐展露笑颜,翎淑心里更忿忿不平。
他从头到尾不是尽情嘲笑她、就是把她当保母一样,让她不得不接受他任性妄为的举动,但他一声谢谢也没跟她说过。
这么明显的不公平待遇,让她越想越不服气!
她斜觑着他,见他正大口大口吃着饭,像在吃无比可口的大餐,而非简便的飞机餐点。
每吃一口饭,他的嘴角就往上扬高几度,神情非常享受、乐在其中的样子。
她却像傻瓜一样兀自生着闷气,胃口尽失。
白绪忠没两下子就把主餐吃个精光,唯独留下甜点,兴趣缺缺。“马小姐,妳不吃吗?”他留意到她餐盘上的食物原封不动。
翎淑置若罔闻,径自翻阅着小说。
“这家航空公司的东西挺好吃的。”白绪忠喃喃低语。“可惜份量好像太少了点。”
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翎淑在心里咆哮,负气不理。
“马小姐,面最好趁热吃,等糊掉了再吃会很恶心。”白绪忠殷切提醒,似在说明伟大的人生真谛。
她自文字中抽离,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他那双极为好看的黑眸,赤果果的呈现出他的渴望。
剎那间,她才明白,他不是站在她的立场、怕她饿着才催促她用餐,而是暗示她:不吃的话就给他吃吧!免得冷掉不好吃。
白绪忠望进她的莹亮水眸,发动眼波攻势,传达他的意念,强烈的意念。
翎淑胸口一窒,怦然心跳。“干嘛那样看我?”她没好气的啐道。
“糟蹋食物不但会遭天打雷劈,死后下地狱,还要把生前没吃完的部分全部吃光。”白绪忠语重心长,晓以大义,陈述着不知打哪听来的传说。
“你在吓唬小孩吗?”翎淑赏他一记白眼,表示不以为然。
“妳不相信?妳不是虔诚的妖怪信徒吗?”失策了?他满脑子问号。
“哼!”翎淑嗤笑一声,反唇相讥:“那你留下了甜点,是准备下地狱后好好吃个够吗?”
“呃……”他为之语塞,干笑两声蒙混过去。
之后,两人各自沉默。
白绪忠把附赠的甜点打开来,舀了小小一口送进嘴里,没经过咀嚼就吞下肚,就这样默不作声的把不太喜欢的巧克力蛋糕解决掉。
他搁下盛装小蛋糕的空容器,俊秀的面容没有表情起伏,眉间晦暗,散发出凝重的气息。
翎淑顿时觉得乌云罩顶,好像自己是欺负小孩的坏人。
她悄悄打量他,不笑的模样很阴沉,活像被倒了几百万的会钱一样。
未免也太奇怪了吧?吃亏的人分明是她呀!
不过,她吃不下也是事实,因为她的呕气而让食物全数贡献给厨余桶,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她一言不发,直接把两人的托盘对调。
白绪忠怔住。“这是……”他欲言又止,已经了解她的意思。“我就知道妳是个好人,谢谢。”
大大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他一笑,眉眼也跟着染上喜悦。
一瞬间,翎淑竟然不敢直视他渲染力十足的笑颜,彷佛多看一眼就会被他散发的光芒闪伤眼睛。
白绪忠开心的吸着面条,无比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