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娣皱了皱鼻子,对他的说词不以为然,毕竟她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感情。“我承担不起。”她一副敬谢不敏的模样。
滕洛不发一言的瞪住她,不满意她的伶牙俐齿用来对付他。
梦娣不经意对上他清冷的黑眸,那是一双忧郁难懂的眼睛,刹那间,一张清秀的小男孩脸孔与之重叠,她恍然大悟——
就是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眼前的男人与她寻找多年的邻居哥哥,都有一对心事重重、宛若死水般凝滞的眼神。
邻居哥哥总是不快乐的原因,她很清楚,也永远不会忘记。
随着年纪增长,梦娣越觉得那样的人伦惨剧,是多么的悲哀与不幸,别说是当年才十几岁的邻居哥哥承受不了打击,换作任何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得知父母相继死于非命,都会痛苦不堪,更何况是才就读小学的孩子。
而且,据闻他还曾目睹自己父亲杀人的可怕画面……
扁想象,梦娣就觉得无比难受,邻居哥哥的可怜遭遇让她心疼极了。
失联的这几年,她不断追查他的下落,想知道他后来一个人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发誓,无论花费多久的时间,她都要打探出邻居哥哥的消息,和他见面。
可惜,她拥有的线索不足,调查始终没有太大进展,她十六岁收到邻居哥哥寄来的生日礼物后,他从此音讯全无。
“唐子骐”这号人物,仿佛自人间蒸发,未曾存在过。
反观面前这个姓滕的富家少爷,有着引人注目的外表及令人欣羡的优渥生活,到底还有什么不如意,致使他眼中没有一丁点光采?
梦娣望着他深渊般的眸子,不由得揣测起来,可是没有结论。
滕洛黯下眼瞳,深怕被她晶莹坦荡的星眸窥伺出他的秘密,遂主动打破缄默,中断她的观察。“你不必太勉强自己。”
“我不工作赚钱,难不成你要养我?”梦娣不领情,没好气的嘲讽道,觉得他根本不懂人间疾苦。
“有需要,你尽避开口。”滕洛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冷静的口吻,像在谈一笔交易。
罢才她若有所思的眼神,提醒了他对她太疏于防备。
“嗄?!”梦娣愣住,发出惊疑的单音。她的表情与声音,充分传达她的不敢置信。
滕洛慢条斯理的从西装外套的口袋,抽出一张亮晃晃的卡片,轻轻摆放在茶几上,推向她站立的方向。“给你的。”
梦娣一头雾水。“什么东西?”她没有一丝动手拿取的念头。
滕洛没有解释,仅是以极具魄力的眼神示意她收下。
梦娣最后在他高高在上的姿态中妥协,如他所愿的抓起轻盈的卡片,赫然发现那是一张信用卡。
她横眉竖目的朝他投射一记锐利的目光,代替她的质问。
“不限额度,你可以自由使用。”滕洛对她闪着火光的双眸视若无睹,无动于衷道。
明知道她的个性不可能接受任何人的馈赠施舍,他仍旧以她最厌恶的方式,给予她援助。
他不需要她的感谢,更不想被她知道他的身分,冷淡疏离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模式和距离。
梦娣脸色欠佳,显得苍白。“滕先生,你出手还真大方。先是给我房子住,现在又给我一张无上限的信用卡,供我挥霍,请问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被你包养的情妇吗?”她咬牙切齿、怒火中烧,每个字都从齿缝迸出来,深觉自己被羞辱。
她当然不会以为他真的看上她,不惜砸下重金博取她的欢心、收买她的感情,正因她猜不透他的动机,才更教人不舒坦。
滕洛嗤笑一声,轻浮的说:“如果你愿意,未尝不可?”
梦娣气血攻心,胸前剧烈的起伏显示她愤怒的程度。
她将信用卡连同稍早他去加油时,留给她当小费的百元纸钞和铜板,强忍住往他脸上丢的冲动,忿忿地用力置于桌上,发出不小的声响。“滕先生,我不晓得你做这些事背后的意义何在,虽然我很需要钱,可是我会凭自己的能力去赚,就算因此累死,我也心甘情愿。”她表明心志。
滕洛的俊颜紧绷。“如果你的时间和生命,是专门用来浪费赚那些吃不饱也饿不死的小钱,当初就不应该站在舞台上说得冠冕堂皇,骗取金援赞助。”他把话说得很重,不留情面。
梦娣觉得自己的付出被抹黑与误解,除了生他的气,生活的经济压力和最爱的舞蹈不能兼顾的遗憾,也重击心口,令她霎时间无法喘息。
她抿着唇,原本高昂的战斗力,忽然低荡萎靡。
“我母亲愿意拨出款项资助‘活梦之境’,是被你对舞蹈的热忱感动,万一她知道,自己欣赏的女舞者说热爱跳舞,只不过是谎言,为了钱甘冒着双脚废掉的风险,她会作何感想?”滕洛看得出她受到不小的刺激和打击,却仍以冷漠的言词,继续扭曲她的无奈。
梦娣咬着牙根,眼眶泛红,抬起头倨傲的瞪住他。
她不允许自己在他面前落泪,绝对不!
承受着她不谅解的憎恶眼光,滕洛若无其事的以商人市侩的口气往下道:“我不希望我母亲觉得自己上当受骗,影响心情,为了她,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更何况只是给一点小钱,你收下钱,专心把脚伤养好,对双方都好。”他平稳的声调几近寡情。
梦娣在屈辱的泪水夺眶而出前,背过身迅速抹去不甘心的眼泪,心抽痛不已,气恼自己不能有庞大的金钱后盾巩固梦想,仅能任人糟蹋。
“我说了这么多,温小姐,你听懂了吗?”停顿片刻,滕洛才能强迫自己忽略她的感受,不带感情地确认。“听懂的话,你最好收下我给的副卡,不要再去打无谓的工,你要是不能遵守,我会考虑停止认养‘活梦之境’。”
梦娣哽咽住,心被狠狠剌痛。半晌,她忿忿不平的低咆:“你不能那样做!”
“那我就直接开除你。”滕洛望着她微颤的背影,黯然道。
梦娣心底发凉。
“今晚,我会住下来。”没等她答复,滕洛迳自离座回房。
知道他离开了,梦娣才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制止泪水再往下掉。
再苦再累,她都会走在自己觉得对的路途上。她可以走下去的……
梦娣擦去泪痕,抬头挺胸,不愿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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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梦娣在失眠的侵袭下,比往常都还来得早起。
清晨七点多,她在房内附设的卫浴间盥洗完毕,梦娣强打起精神,踱至厨房想为自己煮一壶咖啡提神醒脑。
离厨房还有两三步,她便听到餐具碰撞的细微声响,不禁蹙起秀眉。
昂责环境清洁及采买日用品的张太太,通常八点半才会过来,今天恰好提早上工吗?
梦娣怀疑着,一边走进厨房。
然而,她看见的不是心宽体胖的张太大,而是对上一双冷酷黑眸,她最不想见到的冰块男正坐在餐桌前喝咖啡、看报纸,她的心情立即恶劣起来。
但愿昨晚他只是临时起意留下来过夜,没有长住的打算,否则这个被她视为天堂般的地方,恐怕要降格为令人窒息痛苦的无底深渊。
滕洛盯着她毫无血色的疲倦容颜,肯定她昨晚势必睡不好,他则是始作俑者,他的胸口被淡淡的歉意盘据。
他发现,面对她时,会自然而然产生连自己都快遗忘的情绪,儿时的记忆与情景也随之跃入脑海。
他皱起眉,啜了一口黑咖啡,让浓郁的气味与咖啡独特的醇苦口感,驱散心头的晦涩,放下咖啡杯,恰巧目睹她撇开脸,刻意回避的举动,不愿跟他有所交集,显然还对昨晚的不愉快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