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掣但笑不语。
“什么风把你吹来?”睨着唯一的弟弟,内敛的她语调有掩不住的开心。“怎么那么久都没回家?妈咪很想你。”
“最近有点忙。”他轻描淡写道,并不打算告知她自己在男公关俱乐部内“打工”一事。
遍掣向来尊敬长他三岁的姐姐,她明明有张镶着细致五官的娇美脸庞,行事作风却冷静、强势,还不满三十岁,但工作上的亮眼成绩却教人刮目相看,从没人敢质疑她的能力。
她的美丽与自信,是报章媒体追逐的焦点,大家都知道归家有个才貌出众的千金,反而忽略了他的存在,相对的也给了他完全自由的私人空间。
姐弟俩轻松的闲话家常,直到特助端着咖啡进来,两人很有默契的停止交谈。
“请用。”特助将咖啡端给归掣的同时,眼睛频频强力放电。
遍柔翻了翻白眼,漠着娇颜命令:“Linda,妳该出去了。”
现在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女孩子,都变得这么主动开放?即便当着她这个上司的面,也肆无忌惮的向男人示好?
纵使百般不愿,Linda也不敢违抗上司的命令,只好垮着俏脸悻悻然退出办公室。
“古人说红颜是祸水,我说啊!帅哥是祸害。”归柔瞅着俊美的弟弟,正经八百道。
闻言,归掣孩子气的笑了出来。“那──我们一个是祸水、一个是祸害,半斤八两。”
姐弟两人难得见面,天南地北开心的聊着,然而一通电话打断了愉快的对话。
“不打扰妳工作,改天再来找妳。”语毕,归掣便径自掩门离去。
跨进电梯,他想既然来了,就顺道四处走走看看,他可没忘记公司某处,很可能也正在进行着一场不正当的交易。
如果他没记错,资料处理部好像设于六楼──
叮!清脆的响声提醒乘客欲往的楼层已抵达。
他步出电梯,便听见不甚客气的斥责声,自转角处传来。
“妳怎么那么笨?!叫妳key个资料也办不好!是不是不想干啦?”尖锐语调比平常女声还要高上好几度。
“对不起……我已经很努力了……”细微的音量饱含歉意。
“妳这只菜鸟还敢狡辩!”
遍掣皱起眉,决定趋前一探究竟。
“这些东西两点前整理好,听到没有?”老鸟指着地上层迭的纸箱命令道。
“嗯……”于岚漪瞥了箱子一眼,不得不点头应允。
“还楞着干什么!等白马王子来帮妳吗?哼!别作梦了,动作快一点!”年逾三十的女人指着她的鼻子大声支使,深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于岚漪弯腰使尽全力搬起沉重的纸箱,秀丽的五官揪成一团。“好重……”
要她独自搬完这几只大箱子,恐怕要花掉不少时间、耗费不少体力,届时她还有精神完成前辈交代的工作吗?答案恐怕是否定的。
“让我来吧。”归掣出面,接过她手中沉甸甸的重物,神情依旧轻松。
于岚漪猛地仰起颈子,当一张俊美沉稳的男性脸孔映入眼帘时,她惊愕得瞪大美眸、小嘴微启。
“你是谁啊?!”资深公司员工李明姗,仔细打量着突然冒出来的年轻男子,见他一身简便的短衣短裤,表情立即转为轻藐。
“我是谁很重要吗?”归掣挑起眉,不答反问。
“你是哪个部门的?上班时间穿成这样,成何体统?”李明姗自觉没被放在眼里,十分不高兴。
她在“天概集团”总公司里服务了十年,虽称不上德高望重,但自认为有一定的份量,况且,她深爱公司,总觉得自己有重责大任,来好好教这些刚出社会的小丫头跟毛头小子。
遍掣瞥了她一眼,并未答复她的问题,径自转向一旁的小女人问道:“这些要搬到哪去?”
于岚漪只是呆呆的望着他。
“我不管你是谁,别想混水模鱼。”李明姗朗声吼道,企图以此展现威信。
“这些东西要搬到哪里去?”归掣将她大嗓门的嚷嚷置若罔闻,重复询问呆若木鸡、尽盯着他瞧的女人。
“资……资料收藏室。”他的声音虽然低缓,却有股令人难以忽略的气势,于岚漪不由自主的开口。
他应了声。“可以麻烦妳带路吗?”
于岚漪的小脑袋还是转不太过来。“可是……”奇怪,他明明是俱乐部的男公关,为什么会出现在公司里?
一般而言,若是高级主管、干部的客人,都会被安置在会客室里接受招待,普通小职员通常不太有访客。即使事出突然也会安排在大楼Lobby的候客区,不可能有机会进到大楼内部来。
所以,推究起来,他是某个主管的客人?那她更不可以让他帮忙。
万一主管怪罪下来,她很有可能失去这份工作,这怎么可以──于岚漪完全无法想象,失去工作后将会遭遇怎样的惨况。
“麻烦妳了。”归掣加大音量,催促道。
“不必了,我自己来。”可能失去工作的恐惧,让她难得以斩钉截铁的口气说话,并动手抱回纸箱,摇摇晃晃的往收藏室方向前进。
他倾身搬起另一只箱子,跟在她身后。
被彻底当作透明人般晾在原地,让李明姗面子挂不住,气得七窍生烟──哼!她一定要找机会,把这口鸟气发泄出来,要不然她不甘心!
吃力的放下纸箱,于岚漪累得垮下肩膀,气喘吁吁。
“其他的我来就行了。”尾随而至的归掣神色自若,一点也不受搬运重物的影响。
吓!她陡然一怔,慌张的回过头,像看怪物一样盯着他。
他放下箱子,对她浅浅一笑,继而调头回去继续搬箱子。
楞了下,于岚漪举步追了上去。“请你不要这样……”她真的很担心自己会被处罚,毕竟,她还在试用期间,犯错不得。
遍掣未加理会,轻而易举地抱起庞大的纸箱,越过她、踅回收藏室。
她情急地想制止他,他却走得好快。犹豫片刻,于岚漪最后还是勉强搬起瓦楞纸箱,以龟爬速度往前行。
她才走到一半,归掣已经放好东西,准备下一趟。
“请你等一下……”于岚漪叫住他,调整好气息后才接续道:“你这样是在害我,不是在帮我。”为了保住饭碗,她不能再默不作声,暗许他伸出援手。
他瞇眼觑着她认真的表情,轻缓的语气显得不以为然。“这么严重?”
“万一被上司知道,我很可能会被炒鱿鱼。”她黯下眼瞳,告知其严重性。
遍掣微蹙起眉。“为这种事炒鱿鱼?未免太可笑。”他不记得公司有这么无情又无聊的规定。
“你什么都不懂,不要胡乱评断。”他无谓的口气,让于岚漪心里不太舒坦。
他盯着她气呼呼的粉红娇颜,不晓得她的敌意从何而来。“我什么都不懂?”这年头,出手助人也不受欢迎?
“你只是个……”男公关三个字卡在她的喉头,欲言又止。
遍掣挑眉,往下接道:“牛郎?”他没忘记她曾经激烈的批判。其实自己并没有刻意放在心上,只是她那时凶巴巴的样子残留在他的脑海。
有时候,记忆力太好也不见得是件好事──他自嘲的暗忖。
听他坦然的说出那两个字,于岚漪反而觉得碍耳。
她不是有意要用那样的字眼加诸在他身上,虽然她其实也不太清楚“男公关”跟“牛郎”有何分别。
不过,牛郎轻佻、不诚恳的形象总是得到不太好的评价。
凝视她透着歉意的眸子,归掣扬唇浅笑,笃定地道:“不必介意,不管是牛郎或男公关,都只是个代名词,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他不疾不徐的说着,字里行间尽是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