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大的病房内又恢复死寂,君霏难受的吐了一口气,试图平息那快要冲破胸臆的痛楚与慌乱,却始终徒劳无功。
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他,而且绝对不能拖延,若迟了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遗憾和悲剧。
她现在就要去跟他说清楚,现在就要见到他……
冥冥中似有一股力量驱使着她,君霏的意念十分坚定,完全不容动摇。
最后,她凭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克服了身体病痛,扯掉了针头,费了一番力气才翻身下床。病床到门边仅仅几步之遥,她却走得跌跌撞撞、格外艰辛。
撑下去,不能倒下。君霏用仅存的思绪不断自我催眠,化为自己前进的动力。
好不容易出了医院大门,她的体力也差不多流失殆尽。
三更半夜的,没有任何人出没,也鲜少有车辆经过,她只好拖着疲软的步伐走到路口,好方便拦辆计程车。
可是才走了几步,君霏的眼前一黑,整个人像团棉絮似的瘫软,倒卧在人行道上,瞬间失去了意识。
不知经过多久,她隐约感觉到有东西正在舌忝舐她的脸颊,那微微的刺痛刺激了她的神经,顿时思绪清明许多,身体的灼热感和沉重感也消退了不少。
君霏徐徐睁开眼,不期然地对上一双灿金色的猫瞳,她怔楞了几秒,这才会意过来。“黑……儿吗?”
“喵!”猫咪定定地望着她,清亮的叫出声,然后又低头舌忝了她一下。
那刺刺痒痒的触感,惹得君霏缩起颈子,绽开一记淡淡的笑容,像在最潦倒时要见到老朋友那般,她心窝暖洋洋的。
君霏缓缓起身,将猫咪搂进怀中,摩挲着牠细柔的短毛。“你怎么会跑来这里呢?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话语方落,一个记忆恍若闪电般贯穿了她的脑门,君霏仔细研究起这只跟了她好几年的伙伴--外型和梦里开口讲话的猫没什么两样,同样都是毛色乌黑,金色的眼瞳也会炯炯发亮。
像这样的猫应该到处都有吧?!但有千年修行的猫精可不是随处都看得到。
唉哟!主人,现在不是探讨我的时候啊!就算被妳猜中了,我也不可能会承认的。
“喵--”快点去办正事要紧。
君霏正想得出神,直到黑儿跳出她的怀抱,这才忆及她擅自离开医院的主要目的,连忙跟上猫咪的行踪。
巧的是,刚追上猫,一部计程车赫然从路口笔直驶来。
君霏深怕司机忽略自己的存在,于是伸长手臂拚命挥舞,直到车子在面前停下来,她才弯身抱起猫,手忙脚乱的钻进车内,报出一串地名。上路后,她心头的大石才稍稍落下。
一安心下来,她的身体又开始发热,君霏藉由大口喘息想让脑袋保持清醒,也舒缓自己过度焦虑的情绪。
一思及她所感应的场景,君霏就不由自主的感到惶恐,虽然不晓得那个庞然大物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但自己可以深切感受到浓烈的惊慌和恐惧。
不祥的预兆笼罩心头,她无法坐视不管,即便他有多么不愿见到她、讨厌她,君霏还是想为他做点什么,甚至想代替他承受一切灾难。
反正自己孤伶伶的一个人,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会有人为她伤心难过,况且,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或者已经在人世间消失了。
虽然那个男人总是一脸冷冰冰,但他从没有一次是真的对自己置之不理,也许有时并非自愿,但他所做的种种,对她而言已是一种恩赐。
只可惜,在别人眼中,自己只是个多余的存在、麻烦的代名辞,除了惹人生气发火,她什么事都做不了。
她不能为了想依赖他,就自私的死皮赖脸不愿离开,害得他有家归不得,这样也太不公平。
她不想造成他的困扰,但又希望能随时提醒他,多注意每天可能遇到的突发状况。两种想法互相拉扯着、角力着,狠狠揪痛了君霏的心。
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可以解决这两难的问题?
无能为力的叹了口长气,君霏只得任凭潮水般的无肋和苦涩将自己淹没。而那段和猫的对话,也凑热闹似的跑出来搅乱她的思绪。
下个月初五子时……
如果这不是单纯的梦,那她又该怎么做?
清晨七点,阳光普照、鸟鸣啁啾,姜慎言一如往常的准时起床,盥洗后踱步到客厅打开音响,让优美的音乐旋律充盈他每个细胞,提振一下精神。
几天没回家,他却觉得恍如隔世,饭店再怎么舒适豪华,也比不上自己精心布置的私人空间。
要不是有一只该死的猫占据了屋子,自己根本不想花钱住饭店套房,那简直跟被囚禁没什么两样,姜慎言一想到就觉得满肚子气。
那两个喧宾夺主、鸠占鹊巢的大麻烦不在家,他心情好得想唱歌。
由于负责清洁工作的黄太太知道他不在家,索性请了十天假出国去玩,所以早餐他得自行解决。
哼着歌,姜慎言亲自煮了咖啡、烤了几片香酥的吐司并下厨煎了火腿、培根和法式炒蛋,然后大快朵颐一番。
除了负责清洁的黄太太不会出现外,现下的景况就和以前一样宁静美好,彷佛所有令他不愉快的人和事都未曾出现过,包括昨晚他对某个女人所产生的心动与怜爱,也仅是南柯一梦,醒来后不复存在。
饱餐一顿之后,姜慎言换上西装、提着公事包,神清气爽的准备前往机场,搭乘十点的班机飞往西雅图出差,他这次起码要去半个月。
这个其他人视为苦差事的任务,姜慎言倒是非常非常乐意接下,能远走高飞、暂时月兑离这令他烦躁的生活模式,对他而言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
大门一开,一道黑影蓦地从眼前冒出来。姜慎言吃了一惊,他蹙起眉,定睛瞧个仔细--
“早安。”
一张苍白的笑颜伴随着沙哑如破锣嗓子的轻快语调,剎那间将姜慎言愉快的情绪打入十八层地狱。
“终于……”君霏松了口气,扩大的笑弧却显得虚弱起来。
男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希望这一切只是幻影。然而再睁眼,不速之客依旧矗立在面前。
缄默片刻,他决定装作视若无睹的越过她。
“等一下……”一旋身,君霏的视线变成白茫茫一片,晕眩得快站不住脚。
半夜她驱车来到这栋位于天母的高级大楼,按了一次门铃后仍没人应门,她想他大概睡了,不想吵醒他,便决定坐在门口守株待兔。
但是一闭上眼,令她心悸不已的景象就会充斥脑海,紧紧扼住她的心,然后又在同一个场景失去画面,每次都让君霏自惊骇失措中回到现实。
姜慎言对君霏如小猫叫的微弱声音置若罔闻,一心只想摆月兑她的纠缠。
“姜先生,请你等……等一下……”君霏扶着墙面吃力的往前行,但每走一步都是艰辛不已。
“黑儿,麻烦你……”她蹲子,轻轻拍了拍猫咪的头吩咐道。“帮我阻止他……”每讲一个字,她的喉咙都像火在烧似的干涸刺痛。
黑猫听懂了她的话,立即跃开灵活的四肢奔向前,在男人进入电梯前早一步飞扑而至,挡住了他的去路。
姜慎言霎时血液凝固、全身僵硬,好似化为一座雕像,不敢稍加妄动。
“喵唔--”黑儿仰高颈子,朝他发出低沉的遏止叫声。
姜慎言打算避开这个令自己极度反感的障碍物,却没想到黑儿迅捷地随着他的步伐移动,完全不让他称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