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煞有其事,事实上根本是临时想到的说辞。
似是放段的请托,实则是变相的警告。
语毕,她便踩着高跟鞋翩然离开,徒然留下一室的浓郁香水味。
夏海夕呆立在门口,泪不知不觉占据她的脸庞,心口一片荒芜。
终于晓得,不属于她的,再怎么费心追逐、痴情等候,最后都将失去……
睽违一个多星期再回到公司,夏海夕心中有说不出的怅然,她站在门口踌躇许久,才毅然推开玻璃门入内。
同事们皆埋首于工作中,没有人察觉她的到来。
松口气之余,她也觉得落寞──有没有她夏海夕,对公司而言根本就没差别,就像世上少了她,地球依然照常运转……
她深深呼吸,排除没来由的紧张,换上一张开朗笑颜,以最自然的轻快口吻向众人打招呼:“大家早安。”
“咦?”
大伙被她的声音吸引,纷纷抬头望向音源。
“海夕?!”
“海夕,妳可回来了。”
“这阵子妳跑哪去了?出国度假吗?”
“有没有带礼物回来呀?”
同事们将她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的不停发问。
看着大家愉悦、关心的神情,夏海夕不禁为之鼻酸,眼底浮现水雾。“我……前阵子有点事,所以……”不舍与挣扎顿时涌上心头,令她为之哽咽。
“这样啊……那事情解决了吗?”
大家见她似乎有难言之隐,也体贴的不再追问。
“嗯,谢谢大家关心。”她极力忍耐,才能让泪水不夺眶而出。“这些日子以来,真的很感谢各位的照顾与爱护,谢谢你们。”罢了,她还行了一记九十度鞠躬礼,表达内心的无限感激。
“海夕……”
她这么慎重的举动,令众人既疑惑又无措。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其中一名女同事敏感的问道。
没回答同事的问题,她挺直身子,绽开最灿烂的笑靥。“没事,我先进去找总监,你们忙。”转身的瞬间,她又尝到嘴角的咸涩,那是泪水的味道。
夏海夕仓促躲进洗手间里,等激动的情绪平复后,她重新整理仪容,确定脸上没有哭泣后的痕迹,这才举步前往总监办公室。
她敲敲门,静待回应。
“请进。”
温文悦耳的磁性嗓音穿过门板钻进耳膜,撩拨着她的心湖,眼鼻又泛起一阵刺痛。
唉,她又想哭了。
调整好心情的夏海夕推门而入。“总监。”她敛起往常轻松的神色,恭谨的向他唤道。
桑冬宇霍地抬头,俊逸脸孔流露出欣喜。“海夕,妳回来了。”
“这是辞呈。”她趋前,将一个信封递给他,没有多余的问候。
对方脸色骤变,沉下眼神不悦的问:“妳来真的?”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夏海夕勾起唇角,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
“我不准。”他将信封撕个粉碎,态度决然。“我不可能让妳离开这里。”
“不管你准或不准,我以后都不会来上班了。”斩钉截铁的,她坚决表明自己的心意。
要和倾慕的对象别离,对她而言多么残酷、多么痛苦……
桑冬宇来到她面前,扣住她的手,强迫她直视他的眼睛。“给我一个理由!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他的眼瞳中有火苗跳动。
她的心口揪得好疼,几乎不能呼吸,只是缄默。
“夏海夕,说话!”她的沉默令他不安、使他抓狂。
拧起眉,她没好气地道:“我没必要什么事都跟你报告吧!”
明明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单纯关系,为何她却有种恋人在谈分手的错觉……
类似的话他也曾经对冉幽婵说过,没想到听起来竟是如此刺耳。僵硬的俊脸朝她逼近。“被挖角?”这是他唯一想到,她坚持离职的原因。
夏海夕觉得既悲哀又庆幸。
悲哀于这么多年来,他始终不懂她的情意;庆幸的是,她不须多做解释,事情反而变得简单许多。
“我想休养一阵子。”夏海夕把彻夜苦思的借口告知。觉得很蹩脚,但这理由应该很受用。
“为什么那天一声不响就离开公司?妳去了哪里?又为什么出车祸?”不想再听她解释离职一事,桑冬宇暂时转移话题。
这些疑问,一直令他耿耿于怀。
看她抿唇不语,似是不愿透露半句,逃避问题的态度令他震怒。
“夏海夕!”语调陡地降低,手劲更是不自觉加重,桑冬宇的耐心已然用罄。“不要考验我的脾气。”
心的温度降至冰点,她挺起背脊迎向眼前那对森冷的眸光。“桑冬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唆?”
他瞇起眼审视她倔强的容颜,熊熊怒火灼烧着胸口。“不准离开,我不准妳离开我。”
他不假思索地吼出连日来压抑心中的真实感受。吼完,顿时他也怔然。
夏海夕愕然的望着他,肌肉僵硬、神经紧绷,唯独心是扑通扑通狂跳。
“不准离开。”他黯下眼眸,嘶哑的重复说道。
桑冬宇稍稍松开手的力道,心情激动不已。
她再也无法使出惯用的伎俩,以玩笑的口吻化解尴尬与沉闷。她也不时告诫自己,一旦被说服、打动,那么之前所有的眼泪、痛楚与挣扎终将白费。
况且,她答应过冉幽婵,她会离开,不会介入他们之间的感情。
反正他对她的在乎,仅限于工作上的表现,无关乎儿女私情,他甚至希望自己和别的男人交往……
那么,他又为什么要吻她?
太多太多的问号在脑中盘旋,导致她无从启齿,将困惑一次问清。
“今天是我最后一天上班,明天以后,我不会再来。”夏海夕听到自己平板淡然的声音,这已经是她最后的让步和妥协。
用力挣开大手的箝制,她不敢再多待一秒。
然而他下意识伸手擒住她的皓腕,牢牢、紧紧的锁在掌心。
深怕一放开,她就会永远走出他的生活,与他形同陌路。
这想法令桑冬宇感到莫名的恐惧。
“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沙哑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无奈。
为什么不给他一个答案?他不愿放弃任何留住她的机会。
“员工再找就有了,你何必那么执着?”沉默良久,夏海夕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话,身体却不禁微微颤抖。
“妳不同!”桑冬宇月兑口而出,眉心蓄着烦躁。
“哪里不同?”明知不能深陷,她还是忍不住任性的试探。“我能为你做的,冉幽婵同样可以办到,甚至还可以更好,为什么非要我不可?”
他还不是选择了旧情人?他们才是相衬的金童玉女啊!
这回,轮到他语窒。
她很清楚不会从他口中获得所希冀的答案。“不必勉强回答,我走了,但你和幽婵,我们三人仍是好朋友。”
“告诉我妳非走不可的理由,我就回答妳的问题。”他扳住她的身子,坚决要求得到答复。这种像捉迷藏似的、捕捉她心思的游戏他已经受够了。
到这个节骨眼,他还记得“谈条件”………
谤本没有说明的必要──可是,她受不了诱惑。
好想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究竟有何不同?如何不同,他是否……也动了心?
夏海夕蠕动唇瓣,欲言又止。
说出来之后,会演变成什么局面?她的脑袋好乱,过多的担忧以及惶恐,几乎将她的心狠狠压碎。
蓦地,他从她逃避的眼神中,捕捉到了珍贵的讯息。男人顿时豁然开朗,严峻的嘴角霎时柔软起来,勾成一道温柔的弧度。
“妳……”他准备点破。
“我爱你。”她在他开口之前抢白。所以,我必须离开。她兀自在心里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