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宁愿不懂唇语,至少可以置身事外。但他的事,她每件都想收藏。
若非爱着他,淳雪从不晓得自己执着得近乎固执。
“爱”这字眼宛若一根针,蓦地刺入她的心脏,让她闷痛了下。
“阿齐,你是不是存心气死我这个时日不多的老太婆?!”邵老夫人震怒,摀着胸口沉声斥责。
“我没那个意思,女乃女乃。”邵蕴齐慎重否认。“我只是刚好爱上淳雪,如此简单而已。”末了,还对她宠溺一笑。
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生存,必要时,撒谎欺敌是一种作战手段,而他向来深谙此道。
“荒唐!太荒唐了!”老夫人眼中泛着泪光,哀声叹气。
“够了!”嘉田科技集团总裁千金──汪嘉灵忍无可忍,板着俏脸接近尖叫的喊道。
虽是特地被邀来作客,却从头至尾像透明人般被彻底忽略,教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这家人真是过分,说什么她是最适合邵家的媳妇人选,那老太婆还信誓旦旦的保证,邵蕴齐绝对会喜欢她,也允诺会极力撮合他们这对金童玉女。
然而,她爱慕的男人竟已结婚,对方还是个聋子,摆明了把她当白痴耍!
“看来我似乎很不受欢迎,还是先走了。”她一脸愤怒,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嘉灵,妳别误会,先坐下来。”老夫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和颜悦色的慰留。
“是啊。我们都很高兴妳来。”邵夫人也跟着陪笑脸。“今晚可都做了汪小姐喜欢吃的菜呢!”说着,努了努下巴,催促儿子有所表示。
邵蕴齐对汪嘉灵扬唇浅笑,不疾不徐道:“既然今晚是特别为汪小姐设的宴,就别辜负长辈们的美意。”
任谁都听得出来他只是在敷衍。
“不必了!”汪嘉灵从未遭受如此大的侮辱,红着眼眶头也不回的冲出去。
任务达成,他的唇角透着淡淡的笑意。
老夫人瞪视着他,既气愤又拿他没辙。
良久,她老人家缓缓坚决道:“我要你们马、上、离、婚!”
淳雪的心陡然一揪,思绪翻腾,明知道这是段不被祝福的婚姻,但她又不想放手。
于是,她索性不再读唇语,将自己关进象牙塔里。
邵蕴齐敛起笑,正视着她锐利的眼,字字铿锵道:“如果您不再安排相亲,硬塞女人给我,或许,我会考虑您的『意见』。”
“你在威胁我?”老夫人频频喘气,另一方面又深深觉得把邵家事业交给他,是个正确的决定。
“不敢。”他笑道。“适当的沟通,是必要的。”
他有百分百的把握,这次能将困扰他许久的“烦恼”彻底解决,一劳永逸。
“你这浑小子!”
“女乃女乃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他无所谓的轻笑。“大家慢用,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主动牵起淳雪的柔荑,扬起胜利的旗帜,昂然离开。
第五章
自从上次的相亲宴彻底失败后,邵老夫人应允宝贝孙子不再安排相亲,但唯一的条件,是要他带着新婚妻子回邵家同住。
邵蕴齐同意了,他的“妻子”杜淳雪也“理所当然”的没有异议。
原以为大家愿意试着接纳身体残缺的自己,她努力的调整心态,并一再自我告诫、提醒,要尽快融入新环境。
单纯柔顺的她,殊不知有一连串严苛考验,等着她一一克服。
照理说,身为邵家少女乃女乃,淳雪应该只有享福的份,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惬意生活。
实际上,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傍晚时分,她已在厨房忙禄着,并非担任监督、指挥的工作,而是穿着围裙,洗手做羹汤。
她先在脑中拟好菜单,着手洗菜、切菜以至于烹调,皆由她一手包办,没有人帮忙,也不准其它人帮忙──这是邵老夫人的指示。
淳雪必须赶在七点前,做好一整桌足以宴客的豪华菜色,让老夫人邀请的客人抵达时,可以马上享用热腾腾的菜肴。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老夫人其实是故意刁难。
大家也认为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势必拿锅碗瓢盆没辙,也分辨不清糖与盐、酱油和醋的差别。
一旦受到屈辱,就算不必赶她走,她也会哭着落跑。
这便是邵老夫人打的如意算盘──
既然孙子不愿离婚,事既成定局、改变不了,她也不会让那个聋女太好过,说不定那个聋女受不了折磨,而主动提出离婚,依她对孙子的了解,绝不会低声下气求女人回头。
显然,邵家人太低估了淳雪的能力,她非但不以烹饪为苦,甚至还乐在其中。
看着心爱的人,开心地吃着自己做的菜,是一种无上的幸福与满足。
以前还在杜家时,若父亲没有应酬在家,她就会亲自下厨做几道家常菜,和他一起吃饭、聊天。
她边回忆过往点滴,边埋首把红萝卜切成细丝,霍地有人自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手一倾,刀子在指月复上划开一道不算浅的口子,鲜血汩汩泌出。
“受害者”没有太大反应,倒是“加害者”低呼了声。
“对不起。”邵蕴妍道完歉,才意识到她听不见。随后以简单易瞭的手势,表达她的歉意。
淳雪素净的脸上,依旧挂着柔美的微笑,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蕴妍转身离开,没一会,拿着医药箱出现在厨房,比手画脚的示意要替她处理伤口。
“我……自己来……”因为急切,她难得开口说话。
到邵家半个月以来,第一次有人敢违逆女乃女乃的命令,主动接近她、示好,淳雪心中漾满感动,压根感觉不到疼痛。
妳自己可以吗?蕴妍在自己准备的空白笔记本上写道。
她笑开来,利落的消毒、包扎,没两下子便告完成。
这些日子来,蕴妍总是和她保持距离,在一旁观察淳雪的一举一动,发现淳雪总是默默承担所有不公平待遇,没有丝毫不悦,甚至笑脸迎人。
漫无边际的愧疚揪扯着心,午夜梦回,总对被自己莽撞后造成的悲剧与遗憾感到痛苦不已。
思考了好几天,蕴妍决定不再袖手旁观。要和“嫂嫂”站在同一阵线,不再让她孤军奋战,也算是一种补偿。
蕴妍继续在纸上写下: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纯粹想尽一点棉薄之力,没顾及自己其实是标准的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连开瓦斯都是大问题,更遑论充当助手分担工作。
但她想,厨房的“小事”应该难不倒她。
淳雪瞠大美眸,讶异的望着她。
万一被女乃女乃知道她无视命令,一定会很生气吧?若害她被骂,心里会很不过意不去,于是淳雪不得不婉拒她的好意。
“不用了,谢谢。”她嘴角上扬,语气仍一贯的客气,继续把萝卜切完,接着剥虾壳。
蕴妍一向心高气傲、自尊心强,一遭拒就忍不住耍大小姐脾气,但无论如何,她无法对这么好的人动怒。
在旁观看了一下,她上前抓了一只虾,有样学样的剥起虾壳,生虾的硬壳扎痛她光滑细致的手,甚至刮了几道细微的血痕。
淳雪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跳,制止她继续“残害”自己。
但蕴妍态度坚决,毫不退让。
看着她认真的神态,淳雪也不再阻止。很快的,在两人合力下,把虾子的外衣统统“月兑掉”。
在这样的互动下,友情在无形中一点一滴在两人心中累积……
七点一到,十来道色香味俱全的丰盛佳肴一一呈上桌,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却不见有客人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