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何民英是绝对不需要如此辛苦的,因为任楚徇走在校园中,别人只需要花五分钟的路程,他只怕花半个小时都走不完,这就是身为风云人物的痛苦之一,每两步就会遇到熟人,然后就是谈不完的事情。但是最近他变了,不管是什么样天塌下来的大事,只要是碍着他的时间,他都一概敷衍,以致于别人看到他严肃着一张写着不要烦我的芭乐脸,就没人敢拦他的路,就这样让他一路畅行无阻。
“什么事?”如果何民英不是他的死党,他实在懒得理他,因为要是再晚个几分钟,宋祖沂就会坐上公车,不可能等他这个随时会有突发状况而迟到的大忙人。
“什么事引”这家伙居然还问他什么事?!何民英夸张地大叫。“宇宙超级无敌霹雳大帅哥任公子楚徇大爷,你最近粉反常喔!你那个有责任感的脑袋该不会忘记你是期末舞会招集小组的头吧?今天要开会耶,你现在还要匆匆忙忙地上哪儿去?”
“我没忘,只是会晚一点到,你们先讨论就是了。”他唇畔勾起优雅的淡淡笑容,再度迈开长腿。
何民英只好跟上他快速的步伐。“那你总该交代一下你会迟到的理由吧?”
“送女朋友去打工,这理由够充分了吧?”
刷!何民英脚下一滑,差点跌倒,而身旁这超级损友实在有够狠,非但手没有伸出来意思意思要扶他,甚至连脚步都没有迟疑半分。“喂!”他只好忍着几乎拉伤的脚筋再度追上去,这重色轻友的家伙!“我听到一个谣言说你在追美术系的冰山美人宋祖沂,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我女朋友就是美术系的,刚好名字就叫宋祖沂,如果不会太巧的话,那就是真的了。”因为不想节外生枝,所以他连死党也没说,现在感情渐渐稳定,最近他的心情很好,让别人分享一点也不错。
听到这么笃定的回答,何民英反而呆了,脚虽然还机械地走着,灵魂却没有跟上。他……是认真的?!那张神采飞扬的俊脸上一副幸福满足的模样,老天爷!这家伙这次是非常认真的了。
何民英数度欲言又止,那句“为什么”始终问不出来。他这种框金镶钻的白马王子为什么要把自己绑死?他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女孩子要打工,就不辞辛劳巴巴地送她去打工,然后再回来学校开会?他的行为难以理解,真是难以理解。直走到了艺术学院,他的头还在摇,然后他就看到任楚徇传闻中的女友跟一个性格小生并肩坐在教室内,专注地在讨论着,再转头看死党,俊美的脸庞拉得又臭又长,危险的眼睛微眯,看神色似乎正准备把那家伙丢到太平洋,远远拉开这两个人的距离。
“那个一定就是美术系的大才子骆风了。”何民英管不住自己不知死活的舌头,所以立刻接收到任楚徇恶狠狠的“关爱眼神”,他赶紧捂住自己的大嘴巴,免得那力道两百磅的拳头往他脸上招呼,不过……唉,任楚徇铁青着脸居然还是那么帅,没天理,没天理啊!
“祖儿!”
隐隐约约听到任楚徇的声音,宋祖沂这才恋恋不舍地将眼光从桌上的图画上调开,然后露出笑容。何民英一怔,这甜美清秀的美女怎么会被形容是冰山?
几个跨步,任楚徇已经从门口来到她身边,心里气得要命!这女人只要一看到优秀的绘画作品,就连恐龙站在她旁边她都不会知道了,他敢说骆风的嘴离她的脸绝对少于五公分,就差没亲下去了。“你不是赶时间吗?”
他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谁,宋祖沂的每一件事他都关心,自然不会漏掉追求者。“噢,对。”她这才回过神。“骆风,我先走了,没讨论完的我们明天再说。”
“等一等。”骆风卷起图纸。“这个你今天就先带回去好了。”
闻言,她秀丽的脸庞因高兴而飞扬。“那就谢啦。”毫没注意任楚徇的脸已经由青转黑,宋祖沂接过图纸。
两个男人没有说话,只是交换了一眼,然后任楚徇将手揽上她的纤腰离开,人前的亲昵让她微感尴尬,这才注意到他的神色不对劲,正想问,就遇上了等在门外的何民英,只好让她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
“他就是何民英。”任楚徇介绍道。
“你好。”宋祖沂点头打了个招呼,她听他提过。
这个笑容就显然疏远多了,不过还是不太冰啊!“你好、你好,你们赶时间,那我就先走了。楚徇,早点回来,别让大家等太久了。改天带……呃,祖沂,一起出来玩嘛!”
他到底哕嗦完了没?“你不是跟人家有约吗?”任楚徇挑着眉问他。何民英立刻识相地有如大梦初醒般道:“没错,我也赶时间,先走了,拜拜。”
“你这朋友好像挺喜欢耍宝。”看着一边挥手,一边频频回顾的何民英,宋祖沂忍不住好笑。
“那是他的专长,其它的就很难拿出来跟人家竞争了。”
宋祖沂笑了出来,哪有人这样损自己的好朋友的?“他叫你别让大家等太久,你等一下学校还有事?”
“有个会要开。”他说得轻描淡写,那家伙就会泄他底牌。
“那我自己坐公车去就行了,你不用特地送我的。”
他预料她会这么说,可是真的听她说出来还是让他生气,别的女孩子是恨不得男朋友为了她奋不顾身,只有她仿佛有他没他都无所谓一样。“我就是喜欢送你去打工,我就是喜欢让别人说我大牌、让人等,不行吗?”
好浓的火药味!谁得罪他了?“行,当然行,你就算要用火气炸掉学校,也没人敢说一句话。”宋祖沂笑道。
被她的嫣然笑语给笑消了大半气,任楚徇也觉得自己是小题大作了。这些日子来,他发现宋祖沂绝不迷糊,相反的,她聪明、独立,什么事都看在眼里,只是很少表示意见,凡事淡然,更不会无理取闹。她对化妆品、名牌衣服一窍不通,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认真听着,跟上他的思路,就算她不懂,也很快能抓到重点,可以说反应敏捷,愈相处,他就愈觉得自己挖到了宝。
坐上车,宋祖沂忍不住又拿出骆风给她的画,顿时变得“目中无人”,不舒服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那是什么?”他问。
“骆风仿石涛的山水画,真是太了不起了。”她摇头赞叹道。
剑眉一轩。“是吗?”
没察觉他的情绪,宋祖沂沉浸在画中世界。“嗯,他的侧锋用得真漂亮。中国画跟西洋画就像黑白相片跟彩色照片一样,我总觉得中国画多了一种朦胧的美感,又重写意,我最近才在想这个问题,没想到他居然能够画到这种程度,真是深藏不露啊!说不定骆风会成为第二个张大千。”方才她正是在跟他请教画技。
任楚徇猛然踩煞车,宋祖沂不由自主往前倾,下意识地还护住了手中的画,但一回过神来就立刻转身关心他。“你没事吧?”
猛烈的醋意撕扯他,突然恨起自己是个全然的美术白痴,半点艺术才华都没有。那个骆风是个劲敌,懂得投她所好,而且还有他最缺乏的天分!“没事。”
后面的车喇叭狂响,任楚徇缓缓催加油门,想起方才他们两人在教室中,宋祖沂专注地看着画,而骆风则专注地看着她,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到泛白,胸口翻腾着酸怒和慌乱。
“你真的没事吗?你的脸色很难看。”她柔软的手探向他的额头和脸颊。“你关心你的画就好了,你还关心我吗?”气话没经大脑就出笼,就算有些后悔,可说出口后不免觉得更加委屈,他一向骄傲,在别人心中一向被摆在第一位,宋祖沂为了学业、为了工作冷落他,他没话说,但就是不能为了骆风的画冷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