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你曾许我三个条件,如今还剩两个。我这次一走也一并许了吧。
第二个条件是:放过我和楚琴渊。
第三个条件是:放过你自己,好好待佑荫。
从此世间再也不会有蝶悱恻这个女人。
王爷,记得你以前问过我的名字——我叫庄月华。
晚秋的一天早上,杭州渡口停靠了一艘渔船。一个女子从船上下来立在码头,只见她白衣胜雪貌若倾城,长长的头发只以一把牛骨梳固定,腰上系着一块美玉,一手拿箫,顾盼之间神采翩翩。一双丹凤眼盈满了笑意,备添妩媚。
这女子一下船便问清了楚门的方向,当即雇了一匹马骑上便走。饶是偌大的杭州城也没有见过如此不凡的女子。
她一路打马来到楚门门前,敲了门笑道:“小女子姓庄,与四公子是故友。此番专程来访,盼请一见。”
……
这一年冬,皇帝驾崩新皇登基,年号静睿。自此中原一统。
新皇登基后肃清吏治整顿朝风,废除旧制大力革新。五年之后海内太平,少有祸乱。往后,数十余年东陵全国政治清明富庶太平。
最后所谓画皮
多年后的一日,王佑荫在宫中正无事——她这时已为皇后。一婢女来传,说是楚家四少女乃女乃托杭州知府呈了封信来,随信而来的还有一只荷包。
她心中大喜,急忙拆开信。信上只寥寥数语,倒是大部分的地方画了一只青面獠牙的鬼,那鬼依稀是妙龄女子的扮相,手上倒真拿了一个美女面具。她一时不解,忙低头看起了那几行字,只见信上写道:
佑荫,我知道这个时候叫你的闺名实在大胆,但是让我叫你一声娘娘,却怎么也出不了口,料想知我如你也不会怪我。
我一切都好,回想近十年的事,心中仍不免感叹。想来陛下对琴渊仍是心有芥蒂,但是他们始终还是兄弟。我曾经问过琴渊,如果不是为了保我们能够月兑身,他会不会把玉玺和圣旨留给陛下。他反问我,当时除了陛下还有谁可?至此一句,陛下也该放心了。
至于你呢?想来你一定怪我走得急,什么都没给你留下。想来想去,索性把我自小随身带的东西从琴渊那里讨了来寄给你。
画是我随手画的,心情却是再郑重不过。
回想从前,什么身份地位,什么尊容富贵就如同这画里的面具——看来一切都那么美好。可谁又知道为了这些东西,心中的鬼却越来越凶恶。等到日子久了也就忘却了自己心里原来还有只鬼,每当照镜的时候就只看的到身上这张如画的人皮。
这些于你、于我、于陛下甚至于琴渊都是极其的相似。不同的是,我们披上的人皮却是不同的面貌。我一心向往自由,你一心向往尊贵,昔日的静睿王一心向往至高的权势,而琴渊一身城府却一心向往平淡的生活和几乎不可能的未来。
这些,我们如今都得到了。个中滋味也只有自己才最清楚。我太累了,只想好好地做一个琴师的妻子,平淡一生偕手而老,也就足够了。
那你呢?我希望不管多少年,你依旧是那个笑着叫我“小狐狸”的王佑荫。
请代我向陛下请安。
珍重。
——月华。
“画皮——”一个人的声音从王佑荫背后响起。
她暗自镇定,看着眼前太监婢女跪了一地。她转过身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
“不必多礼。”淮斟扶着她一起坐下,“我听说杭州那边给你来了一封信,就过来看看。”
王佑荫见他面上淡淡的愁闷,知道他又想起了庄月华,就把信递给了他。
淮斟看完信以后长叹一声,“悱恻一生领悟的所有,大概就在这张画皮上了吧。”他打开那只随信送来的荷包,取出一串佛珠。捏在手里良久,再长叹了一口气,替王佑荫珍重万分地戴在了手上。
“陛下,”王佑荫知他嘴上不说,心中对庄月华实在想念,遂道,“陛下若是想见她——”
淮斟摇了摇头,“不必刻意去见了。若是有缘,一定还会再见的。”
……
这个时候长安郊外的江面上有一条小船泛舟而下,此时正植春盛,两岸白白红红的桃花开得极绚烂。
不多久,船中便传来箫琴相和的曲子,细细听来竟是一曲《笑春风》。
这时江边正有不少文人学士来赏桃花,听得此曲无比醺然欲醉,恨不能飞到船上就随乐声而去,也可以窥见抚琴吹箫之人的全貌。
从江边看去,依稀可以见的,船上两个人的侧影。坐着按弦的一身白衣,依稀辨得他温润如玉一般的光华。在他旁边站着吹箫的也是一身白衣,轻纱飘逸体态婀娜——竟是姑娘打扮。她的发上有一把梳子和显然刚刚插上的一枝红艳艳的桃花。
长安,又一个春天到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