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邱何等精明之人,她的话只说了一半他却已然晓得全部。叹了一口气,“你又如何确定那个人会来?又如何确定有生之年等得到他?”
“我不确定,”她笑了,“但是我相信。”
第二年二月初赫连邱带着血燕和愿意追随他的人离开了。
王府外血燕拉着蝶悱恻的手,眼睛红红的一片,“悱恻,你一个人在这里一定要小心。现在王府都空了,你要是有什么事身边也没个人照顾,我实在不放心。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蝶悱恻轻叹了口气,自从得只她要留下来之后血燕的眼泪就仿佛没断过。她笑着安慰她:“没事的,王爷不是给我留了很多银子和干粮,够我顶很长时间的了。再说现在王府一个人也没有,正好安全。你就要回去了该高兴啊,不要再哭了,再哭眼睛就更难看了。”
血燕被她逗得笑了出来,随即又难过了起来。毕竟她和蝶悱恻在西塞待了三年,心里早就把她当姐姐一样地看了,“悱恻,此去一别就真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之日。”
“不会的。”蝶悱恻笑道,她转身去问赫连邱,“不知道王爷到了江南有没有落脚的地方?我家在苏州郊外有一个祖宅,名叫抱月。如果你们没找合适的房子就先去那里将就一下,虽然房子旧些倒也还舒服。”
赫连邱点了点头塞了一把匕首在她手里,抱过依旧依依不舍的血燕上了马车。
赫连邱最后叮嘱道:“以后就不要再穿东陵的衣服了,银两和干粮总共够你用个十年都没问题。顶多再一年两国就会正式开战,依照现在的局势,不出十年中原就一定会统一。”
赫连邱和缓了颜色道:“悱恻,我得和你说句心里话:我当你是朋友——可以生死患难的朋友。如果以后我们能够在东陵相见,你就叫我赫连吧。”
蝶悱恻欣然笑道:“我晓得了。时候也不早了,王爷还是上路吧。”
赫连邱不再?嗦,翻身上马,朗声说了最后一句:“悱恻替我告诉你们静睿王,他帮我的人情我用整个西塞来还,该扯清了。”语毕,打马而去。
一串箫声随即响起,原来是蝶悱恻用箫来送他们。箫声极其干净,仿佛没有丝毫离愁之苦分别之哀;清澈舒畅的沁人心脾,竟是一曲《笑春风》。这又是何等的境界?何等的清拔出尘?
箫声等到看不见了车队才停止。
蝶悱恻放下箫拿起那把匕首,想起赫连邱最后一句话,心中揣摩了许久,幽幽地叹了口气:“淮斟当真是什么都不在乎,竟然私自把十三公主送给了赫连邱。这样做一定是他早就料到会有今天的局面,却狠心绝情地不顾及自己亲妹妹的死活。他这样的性情一旦谋夺到了皇位,还不知要在宗室里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一个东西如烟一般从她眼前飘过,她顺手抓了一把,随即会心地笑了。摊开手掌,掌心一团软软的柳絮有气无力地躺在那。
——春天到了。
又一个春天到了,这是第三个春天。
楚琴渊站在湖边看着自己亲手种的桃树打了满满的苞。他已经不晓得日子过得到底是快还是慢,这些日子以来老想起和她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结果那些事情那些悸动益发的清晰,他有时候真的很怕见到月亮,却总在下雪的时候莫名地庆幸。
庆幸自己遇见了她,却又无可奈何地失去了她。
他一直和自己强调,他只是“暂时”地失去了她。
湖边的桃花开过了三季,他会活着等着它开过今后的每一季。
“怎么办?我看你拿什么赔我?”一声软软的埋怨从桥上传过来。期期艾艾的口气有些当年的味道。仿佛一个女人一脸妖媚捉弄地在他耳边再次道——“怎么办?四公子,我本来想好好听出戏的心情全被你打乱了。我看你要拿什么赔我?”他惊讶地看着桥上。
桥上两个陌生的女子正看着湖上飘着的一块翠色绣花手绢,一筹莫展。她们原是楚夫人看几个儿子大了还都未成家,别有居心地邀了几位亲友家的小姐来家中做客。明为做客,实为相亲。这两位从来没有见过深居简出的四公子,突然一见如玉一般俊秀好看的男子坐在对面,突然看见他向这边看了过来,全都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笑着散了去。
怎么可能是她?楚琴渊因为自嘲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一手抚上她为他所做的琴套。这世上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如她一般的女子。万种风情、温柔高贵、胡闹任性、聪慧高洁全被她一人占了去,如此绝色,他如何还对其他人另眼相待?
快了,他很清楚,照两国形势发展下去,离再见到她就不远了。那个时候,一切就到了应该了断的时候了,无论是他和淮斟的对立,还是他们三个人纠缠的命运。
到那个时候,到那个时候……希望你一直都在等我……
们一定会得到我们想要的。
这一夜,他的琴音从未绝过;这一夜,湖边的桃花悉数去开,红得如火一般的花瓣烧满了整个湖面……
第九章峰回路转(1)
赫连邱和血燕走了之后,整个平京王府就空了下来,昔日的繁华偌大的地方就真的只一个人。她也还惬意,并没有真的一味地只知道等,竟然在王府的空地里种起了花。种得了的花就拿到早市上去买,日子一下来也不觉得乏味,倒也乐在其中。她去买花有两个目的:一,免了将来坐吃山空;二,探听一下两国目前的情况和时局。
这一日,茉莉开得盛,她卖了好几盆收了摊子买了一些日常用的东西,正在和茶叶店的老板看着茶叶,突然一从店子面前奔过一个骑马的人,看装扮像是守边境的士兵,他一路狂奔而来即使进了都城速度也丝毫不减。
茶叶店的老板重重地叹了口气。蝶悱恻方才看那士兵一身衰败心急,再看老板又是一脸的叹息,料到必定有事。遂问道:“老板,出什么大事了吗?”
老板又是一声叹息,“快要打仗了。才刚消停了三年就又要打了,这次据说东陵出兵百万来势汹汹已然到了蒙古,看来就连西都这次也难逃厄运。”
蝶悱恻放下了茶叶镇定了心神才道:“老板,你可知这次东陵的主帅是谁?”
老板摇了摇头,“这消息都是大家在传,东陵那边我又怎么会知道?庄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蝶悱恻在外一律道自己姓庄。蝶悱恻敷衍地笑了笑,“好奇而已。我听说上次东陵军队在蒙古从不扰民,如果这次挂帅的还是那位将军,那即便军队开进城也不用担心了。再说,也没这么快。”
老板当她是个女流之辈,说的话自然没怎么上心。反倒对她说:“庄姑娘,我们都知道我国怕是气数将尽了。我劝你还是早点为自己找个后路,如果实在不行就去蒙古。再过个三五年,要是东陵军队真的兵临城下,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蝶悱恻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指着一种茶叶道:“老板,这茶我要五两。”
老板也回过神来做生意,笑道:“还是你庄姑娘识货,这可是上好的西湖雨前龙井。说句不中听的话,我们西塞整个朝上都拿它做牛饮,看了真叫可惜。也就只有以前平京王府的总管和你来买我才卖得心甘情愿。”
蝶悱恻笑了笑,给了银子提了茶叶离开了。回王府的路上,见到街上热闹人人神色各异,人人自危;就连茶摊里说的都是东陵如何如何,我国又如何如何;尽是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