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这天,楚琴渊和蝶悱恻闲着无事当真起了大早来凑热闹。蝶悱恻和他都是平日里难得有这样闲工夫的人,这次逮了个机会又是蒙古的集市,她当真笑着准备让楚琴渊陪她好好玩一天。
临走是她笑着问他:“银子带了多少?”
楚琴渊扬眉看着她,清冷的神情中有些无奈。她乐的哈哈大笑,赶走了母鸡一样护着楚琴渊的林滔推了他跑得飞快。“你看!”蝶悱恻指着一旁卖姑娘家饰物的摊子,摊子里卖的东西五花八门的,银钿、梳子、发钗……摆了满满一摊子,都带着浓浓的蒙古味,比起长安江南那些太过精致的饰物别有一番异域的味道。
一只发梳倒是吸引了楚琴渊的目光,它是只女子别在发际上的梳子,用手细细地模了去:应该是牛骨。吸引他的并是它的质地,倒是它的形状——透露着不羁,几乎毫无雕磨。让他想起了身边挑东西挑的乐在其中的女子。
一旁的小贩看着他拿起了梳子,立刻操着不怎么熟悉的汉语道:“公子好眼光。这只梳子原是某个小部落公主的东西。后来被他们被西塞灭了,这东西才展转到了我这里。你瞧这质地和后面——还刻了他们的图腾呢!”
他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堆,之于楚琴渊实在是没有什么用处,有礼地等他唠叨完他径自把梳子别在了她的发上。
蝶悱恻含笑嗔了他一眼,这下倒把小贩给惊傻了眼,“小姐发上原来什么东西都没有就已经很漂亮了,没想到……”
蝶悱恻轻笑出声,丢下银子推着楚琴渊走了。
两个人继续逛着,看得多入眼的少,买的除了那只梳子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了。一旁有个卖乐器的摊子吸引了他的目光。蝶悱恻晓得他的心思,不用他动手就把他推到了摊子前。
这个摊子卖的大多是蒙古的乐器,他一样一样地看,看的仔细,就连做工、弦和音色都要仔细的看。摊主一见他就知道是个懂行的人,乐得让他慢慢地看。这些乐器蝶悱恻都见得少,不由得也好奇了起来。
楚琴渊见她一脸好奇于是一一给她解释起来:“这是雅托克,就是蒙古族的筝,指法和我们的筝大多一样。这些依次是:四胡、三弦、口琴……”
“我知道这个,”蝶悱恻指着一把乐器道,“这是马头琴。”突然她看着一个乐器一脸的惊喜,拿了起来对楚琴渊道,“这里竟然是箫,还是玉箫呢。我小时候女红就只会刺绣,乐器也就只会箫了。”
他看着她熠熠生辉的表情,双目泛着隐隐的笑。
“姑娘不妨一试。”一旁的摊主听着楚琴渊的琴音,眼睛一亮开始怂恿蝶悱恻试着吹箫。
“好啊。”她爽快地答应了,拿起了箫对楚琴渊威胁道,“如果吹得不好你不许笑我。”
楚琴渊挑眉,没有吭声。
蝶悱恻不去管他低头沉思了片刻一曲就悠然送出。她吹得很随意谈不上技巧却已然入了曲中之情,曲子是首极为舒缓的《良宵引》;楚琴渊听了一时忽然拿了把雅托克随着箫声和了起来。这一下,曲意更显得绵长而轻柔,仿佛在冬天里一朵雪梨花正在这漫天的大雪里静静地绽放,一道月光洒下来送出了整个冬天的悠然冷香——莫道不销魂。
这厢放下了箫和筝,那厢摊主还在沉醉;回过神来的时候拉着蝶悱恻硬要送她那支箫。蝶悱恻好笑地指着楚琴渊道:“为什么不送给他?你偏心。”
“不是不想,实在不敢,”摊主看着楚琴渊的琴,一脸敬畏道,“公子这把琴是上古绝世之物,如若再送岂非贻笑大方?况且方才听公子的琴音,在蒙古恐怕找不到第二个了。听公子一曲,今生难得。”
蝶悱恻挑眉道:“你这把琴竟是这样的来历,我还当不过是前几朝古物呢。”随后笑着收下了玉箫和有些“书生气”的摊主道了别。
“突然发现,怎么就只有我一个人买了东西?”蝶悱恻歪着头装模做样地皱了皱眉,瞥了一眼旁边卖衣料的小贩,推了他就往那里走。
楚琴渊看着她和小贩扯,又挑了半天的布料才划好一块淡蓝色的缎子。这块缎质地自然是很好,但是依她扯的量来看就是不知道她准备做什么了。如果是做衣服就太少了,做荷包钱袋之类的小东西又嫌太大了。看她一脸神秘的笑,偏偏半个字都不肯说,他也就由她去了;反正到时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是。
两个人从清晨一直逛到了中午,就近在附近的摊子前入乡随俗地吃了起来。一旁有一个老人席地而坐在拉着马头琴,琴声悠扬有些泛黄,像是蒙古古老部落的赞歌。等到他换了一首,摊子周围的蒙古人都随着唱了起来。
蝶悱恻赞叹道:“这样大气随意的合唱在长安真的不多见。大概也只有蒙古人才有这样大气的胸怀。”
楚琴渊喝着女乃茶听得很仔细。
最后回军营的时候两个人捧场地听了一出不怎么地道的戏,最后蝶悱恻以不以为然地说了句“我比她要唱的好”而结束今天大半天的悠闲。
两国议和的事,进行得还算顺利。果然不出淮斟所料,条款的内容几乎是往东陵一边倒。到了一切都商议好的前一个晚上,西塞派人送来了盟约的初本请淮斟看看。
“王爷,这些条款以及附加的条件都没有问题。”一旁的参军仔细检查了初本对淮斟回禀道。
“放着吧。”淮斟在写奏折,头也没抬地吩咐道。
“可是……”参军吞吞吐吐的怎么也说不完后面的句子。
“可是什么?”淮斟低声道,“说。”
参军递上了一封信,不敢看还在写奏折的淮斟,硬着头皮据实道:“可是赫连邱在他给王爷书信中说:他想跟王爷……要个人。”
“要个人?”淮斟还是没有停下笔,只是速度慢了一些,“他要什么人?”
“他要……”参军的头上开始冒着冷汗,“他要蝶悱恻小姐。”
……
蝶悱恻这个时候正在她的大帐里绣着东西。布,是她半个月天和楚琴渊逛集市时扯的那块淡蓝色的缎子。
如今还看不出来她要做的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却已经可以看得到缎子的花。她绣花用的线竟然是白色的,白色的丝线绣在淡蓝色的缎子上,隽永雅致得不可思议;何况她锈的还是轮廓大方又细致优雅的白玉兰。
她绣得很认真,却始终噙着一抹浅笑,像极了她手下含苞待放的玉兰花。
直到淮斟的参军说出那句,“他要蝶悱恻小姐”的时候,她的手突然被针深深地扎了一下;殷红的血印在玉兰花的中间,像极了无心插柳的花蕊。
下意识地挑开帘子看着月亮——妖异得可怕。她心中一惊,心,仿佛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而且还不知道原因。她掐着自己被针扎的伤口,看着血流不止,心里涌现出四个字——大非吉兆
……
第六章节外生枝(2)
淮斟的笔停了,他第一次抬头看着参军,眼睛中闪着魔魅妖异的幽光,神态安详语气轻柔,“我没听清,再说一次:他要谁?”
参军吓得一下子跪了下来颤着声音大声地说:“王爷,赫连邱要蝶小姐——”
淮斟一下子把笔摔了拍案而起,“他做梦!”这一拍震的案上的东西全都跳了起来,吼得帐外的人面面相觑,不晓得一向温文而雅以理服人的静睿王怎么会如此激动而失了形象。
“痴心妄想!败军之将还敢和本王狮子大开口!他倒会挑,别人倒也罢了,偏偏挑了悱恻。悱恻岂是寻常女子?他想让我把悱恻拱手给他?他做梦!”淮斟已然被赫连邱过分的要求激得失去了一半的理智,对着参军就是一阵冷嘲热讽地骂。“王爷,”一旁的诸将力劝道,“现在实在不宜和西塞再起争端,何况那赫连邱现今已重掌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