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拿着匕首抵着她,却在第一刻把她仔细观察了个遍,得出了一个结论:尤物祸水。再看她虽被抵着咽喉,一双万种风情的单凤仍暗自顾盼流转,仿佛很是高兴。他不由得在心里嗤笑了声,却也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
这个时候马车外响起了很多人的脚步声,皆是训练有素。车里的两个人静静在听,蝶悱恻听到一半看向车内的男子,一双美眸弯得更厉害了。
突然一些人接近了马车,为首的一个喝道:“马车内什么人?下来!”
男子眯起了眼,蝶悱恻看戏似的看他准备怎么办。突然他取下匕首转眼间抵到了她的腰上,无声地暗示她该怎么做。蝶悱恻甩了把头发挑开了窗帘,对着马车前站着的掌管御林军的冯将军放软了声音道:“冯将军,做什么呢?这么大动静?”
她的声音软得简直可以滴下蜜来,那冯将军素来自夸“怜香惜玉朝中第一”见了这样的绝色早已七魂飞了六魄半,呵呵地傻笑,“蝶小姐安好?末将奉了圣上旨意来捉拿从皇宫内逃跑的刺客。”
刺客?蝶悱恻心中一沉,继而捂着胸口一副弱不惊风的样子,“将军,您把我吓着了。现在不可以走吗?王爷在前线还等着我的信呢。”
她这一嗲,前面的男人连骨头都熟透了,忙不迭地喝令开了一旁侯命要检查马车的人,涎着脸笑着让了道,“蝶小姐当然可以走,您请。”
“谢谢。”再送去一个醉死人的笑,她命车夫驾车合上了窗帘。转头之际已然变了一张脸,冷凝着脸就要掀他的衣服,也不去管正抵着她腰的匕首。
他也奇怪,收起了匕首任她掀开自己的上衣,以全新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女人。
蝶悱恻皱眉看着他胸前正汩汩流血的伤口,伤是刀造成的再偏半寸就伤到心脏了。她打开随身带着的布包,一边找要用的东西一边道:“你伤成这个样子也敢到处跑?”她此刻倒有些佩服起他了,寻常人伤成这样早痛得晕了过去,他硬是咬牙挺了这么久,依旧面不改色。
他看着在为自己处理伤口的女人,挑眉道:“你不怕我?”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塞外的风沙。
“怕你什么?”蝶悱恻淡道,“怕你是个闯入皇宫的刺客?还是怕你是个闯入皇宫的西塞人?”
“聪明的女人。”他哼了一声算是赞许,“到底是静睿王身边的女人。既然知道知道我是西塞人,为何救我?”
第五章蒙古之战(2)
为何救我?
这四个字让她的手颤了一下,“救人而已,一定要有理由吗?”听他的话,他似乎认得她。料定他自然不会说,她也不用花力气去问。
他竟然笑了,看起来仍是一脸粗犷严峻。
蝶悱恻看了他一眼继续包扎伤口,也不去问他为什么知道她是淮斟身边的人,来东陵究竟做什么。她很清楚,眼前这个男人一个字都不会说,搞不好还会被他奚落一番。她不喜欢自讨没趣。
等到都料理好了之后,她冷然道:“不管你来我东陵做什么,如果再让我碰到一次,不要说救你,把你送上绞架的人一定是我。”
他冷哼了一声,一脸的不在乎,“我不意外你讨厌西塞人。我和你一样,我讨厌你们东陵人。”
“那正好,好走不送。”马车这个时候已经停了下来,蝶悱恻挑开窗帘,看也不看他。
他定眼一看,马车竟然停在郊外。不由得笑出了声,“蝶悱恻,我对你真是越来越喜欢了!后会有期。”他一个纵身跳出了马车,转眼之间就不见了。
“小姐。”一旁的车夫站在马车前等候吩咐。
“回王府吧。今天的事不要对其他人提起。”说完,蝶悱恻倦倦地闭上了眼睛,今天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反复地重复。求和派、细作、刺客、西塞人。这些看似没有联系的事情中却让她感觉其中的关联重大,西塞人不惜冒险来长安还闯入了宫中,他准备做什么?得手了没有?他又和朝中所谓的细作有什么利益牵扯?
一切都仿佛不明朗,但是却又那么清楚地摆在那里。答案,呼之欲出。
三天后,子夜。
静睿王府一室的沉静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所打断。
“出什么事了?”蝶悱恻在书房还没睡下,就被总管风急火燎地请到了大厅。一进大厅就看见神情严肃的王佑荫。她一见她就知道可能出大事了,镇定地拉了王佑荫道:“你先喘口气,再慢慢告诉我。”
“来不及了。”王佑荫摇了摇手,一路奔波过来的气息还未平息,“我爹一得了消息就急忙让我来告诉你。”
“究竟出什么事了?”蝶悱恻敛眉问道。
“我爹得了消息,说西塞有人买通了兵部的人,借着给前线送粮草私下里卖了十门红衣大炮给西塞。”
蝶悱恻暗自倒抽了口气,“万一王爷那里还不知道这个情况,一旦交兵起来肯定是要中埋伏的。”西塞?会不会和那天救的西塞人有关?
王佑荫也知道其中的严重性,咬牙道:“真不知道那些人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只看自己的利益,全然不顾在外出生入死为了国家的将士!”
“不行,”蝶悱恻当机立断,“我得让王爷知道这件事。”
王佑荫道:“要找人去送信吗?万一靠不住呢?”
“其他人未必靠得住,那我呢?”蝶悱恻问道。
王佑荫一惊,抓着蝶悱恻的手急道:“你要去蒙古?现在那里兵荒马乱的,万一你要是出事?”
“顾不得了,”蝶悱恻反握住王佑荫的手,“你我都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你放心,我到了蒙古就换上蒙古族的衣服。我办事你还信不过吗?”
“我知道这都是为了国家,”王佑荫看着蝶悱恻,“我再问你最后一句:淮斟他和你抄家灭族之罪,你难道真的不想报仇?要知道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蝶悱恻惊讶地看着王佑荫。
王佑荫笑了笑,“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蝶悱恻定定地看着她,然后缓缓地说:“你刚才说的:为了国家。”
王佑荫释怀地笑了,“你放心去蒙古,我不会让你后院起火就是了。”
蝶悱恻深深地笑了。两个人之间的默契,尽在这三言两语中。
蝶悱恻连夜安排好,天还没亮就走了。走的时候只骑了一匹马,带了一个包袱和一把琴。
她连夜赶了五天的路,五天五夜都没合过眼。等见到了淮斟把情况说明了就再也抑不住一身的疲惫,也顾不得洗去一身的尘霜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熟了。
半梦半醒之间自己仿佛被一层柔柔的湖水包围着,舒服得让她想叹息。然后她梦见了月亮,皎洁明亮而温柔。在她的记忆中难得有这样温冷的月色,难得这样的纯粹而没有勾起她太多沉重的回忆。
琴声?谁的琴声?怎么听起来这样的烈骨铮铮,是《十面埋伏》吧?这样激烈的曲子原该是用琵琶弹出来才好,怎么这道琴声听起来甚至比琵琶还要掷地有声?
他的琴声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以前他的琴声清冷、深沉,几乎没有这么明显浮于外的热血和激情澎湃的大气。
琴又是谁的呢?月华琴还在床头放着。
床头?是谁在床边?又是谁用那样深沉的目光在看她?她在心里笑自己,明明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他一个人有这样的目光,却偏偏总是爱乱想。
她睁开眼,一眼就看见了床边坐着的楚琴渊。他眼神复杂地望着她,一只手正细细地为她拂去散落得有些不成样子的碎发。他的手比四个月前更瘦,也更剔透,似乎连血液手骨都淡得没有了颜色,却依然不减其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