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都没想,她一把扯下发上的长钗跳到那人腿上,用长钗抵住了他的咽喉。抵住他咽喉的那一点在黑夜中泛着鬼魅的湖绿色——钗上有毒,见血封喉。
她几乎半个身子偎在那人怀里,一手还搂着他;如果不是有那支钗在就全然是一副暧昧至极的画面。她倒不怕自己被人看见,横竖她一身戏装打扮,浓重的胭脂水粉遮掩住了她本来的模样,更添诡异。
突然她全身寒毛倒竖,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被这人从颈后锁了喉。手指凉如夜,却感觉不到一丝杀气,这让她毫不怀疑这人几乎会微笑着掐死自己。
她正想着扭转局势的诡计,突然颈后的手松了力道。然后她竟然感觉到了他的笑意。
屋里那人的眼睛开始变成弯弯的,不似以往清冷的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倒映在了她的身上。她心中一疑,等到双眼适应了黑暗看清了被自己抵住咽喉的人,不由得轻笑出声,“怪了,怎么最近到哪里都可以见得到你?”
楚琴渊勾起了嘴角,很深很深地看着她。
再仔细看她的样子,一身青衣的打扮,双目边飞红的胭脂勾画出的绝色倾城,一身的水袖戏服真真的不似人间所有,竟像是个画像中被胭脂沁了满身的妙人。
这个时候外面人走动的声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她加重了手中的长钗力道,却更加地偎在了他的怀里,“不许——出声。”只见她正盈盈地朝他笑,笑得三分俏皮,二分诱惑,还有一分若有似无的我见由怜;剩下四分竟然全都是冷冷的机敏和毫不留情。
楚琴渊静静地看着她,分明听见自己心中的弦又断了三根,这次断得倒有些无可奈何和纵容。本来并不想再见到她,怕她一再挑起自己的心弦;等到今天无意中见了她,才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在做无力的挣扎。原来自己对她一直都是想念的——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蝶悱恻被他看得心里乱成一片,本来镇定的心莫名其妙地慌乱了起来,却突然领悟到一件事:眼前的这个男子不会伤害自己。于是她收起了钗从他腿上站起离开,离开他怀中的刹那竟然会觉得有些冷。
正准备离开,刚迈出第一步还没站稳就让身后的他给拉了回去,一个不稳她重新跌坐回他的怀里。他面色带冷地摇了摇头,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第三章风云初现(2)
门外传来一个女子大声说话的声音,“干什么呢?这么多人都到这里了,那前面客人谁招呼?”
一个下人的声音惶惶然道:“刚才厨房的人说是在这里撞见个女鬼,大家都怀疑是不是去年死了的小穗——”
“住嘴!”下人话还没说完就让门外的女子给厉声打断了,“胡说什么?哪有这样的事?如果让我再听到到你们这样乱嚼舌根,定不轻饶!都散了吧,围在这里像什么话?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是。”下人们都不敢再做声,径自散了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警觉里带着一丝因为她在耳边呼吸的暧昧。
她被他抓入怀里,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和呼吸吹动发丝的味道。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一枝桃花,粉白的花瓣正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眉间和她的发际。
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蝶悱恻,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喊人来了!”
楚琴渊一手抓着她,另一只手按在了弦上,刚要拨却被她按住了手。
楚琴渊冷然无声地看着她。
顺着他的眼神,她就是看得出来他内隐深藏的担心,于是柔柔地笑开了。
心中一动、情之所至的结果是:她反过身飞快地轻啄了他的唇;吻他的时候一手滑向了他的腰际,扯掉了他系在腰上的玉佩。
等她从他怀里退开的时候扬着手中的玉,看着被这个吻瞬间点燃的他的眼神,神色之间颇为得意:“我和你说过,如果再遇见你我一定会从你那里得到一样东西。”说完,她推门走了出去。
等在门外的女子一身的华服,容貌秀雅;神色之间高贵而端庄,令人一见就知道出身非凡。蝶悱恻见了她,笑了,“我就知道是你。”
王佑荫没好气地看着她,“要不然你以为会是谁?我刚在戏台上看到‘崔莺莺’,一眼就认出是你这个小狐狸!”
蝶悱恻笑着挽着王佑荫,“我就知道会给你看出来。”和她同窗几年,可不是白混的。她和王佑荫私下里是极好的朋友——这点连淮斟都不知道。
“你呀,别吓着了楚公子。我还等着他教我几天琴呢。”王佑荫也不去问她混来自己家里做什么,对于淮斟和蝶悱恻的关系,她一清二楚。
“我哪有?”蝶悱恻带过了这个话题,“你还是去快掩护我回戏台上吧,要是这会再不见到我,非麻烦了不可。”
直到两个人的声音走远了,楚琴渊勾起了唇,心中有一抹无可奈何的认命。
“蝶?”林滔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楚琴渊收起了笑,点了下头,一手反复摩挲着琴身,动作慢得有些刻意。
林滔看了一眼琴,灰眼中染上一抹异样的深思。继而开口迟疑问道:“你和她……”
楚琴渊回头看着他,眼神里有着一贯的清冷。下巴微微扬起——那是他“希望”点到为止的动作。他一向不喜欢旁人探入他生活的“好心”。
林滔耸了耸肩,“我只是担心你。那样的女人还是不要靠近的好。”见楚琴渊点了点头,不知是听没听进去,继而又道,“还有,上次皇帝找你去到底有什么事?为什么你一回来就接受了丞相的邀请?”楚琴渊一向不喜欢这样所谓的“应酬”,但是最近发生了一些很古怪的事情,他没有说林滔却总觉得不对劲。
楚琴渊微扬起嘴角,“你觉得应该会有什么事?”
林滔一下子因为他的话愣在那里,喃喃道:“我怎么会知道?你什么事都不说,就算真有事你也不会让我知道。”
那么就什么也不要知道。楚琴渊在心里叹了口气,闭上了有些疲惫的眼睛。
林滔见他这样,知道他累了也不想继续谈下去了,叮嘱了几句就带上门出去了。
门一关上,楚琴渊睁开了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林滔离去的背影。
一手模上琴身,在心里自语:皇帝的事情啊,就在这里。但是林滔,有些事情不可以让你知道,如果你知道了,那个人也一定会知道。
他还想多活几年,至少不要现在就死。
至于他为什么要来丞相府,那很明显是因为天生谨慎的淮斟一定不会漏掉这里。他来这里的目的其实和淮斟一样,是想弄清楚丞相的立场,这样他才可以看清楚朝野之后的发展,才可以靠皇帝给他的烫手山芋赢得最后的赌局。却没有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她。
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窗外的月亮。今天的月光比昨天的要柔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原因,还是因为那一个吻,让他接连几日都沉重的心填上了其他的美好。
蝶悱恻吗?他抚着唇微微地笑了,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怎么办呢?
因为这个吻,她必须要有和他牵扯不清的觉悟啊。因为她已经开始不知不觉地渗透到他的心里了。
当她把奏折的内容报告给淮斟,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子夜了。她却了无睡意,抱膝坐在房外的长廊上,手里握着几个时辰前还系在楚琴渊腰上的玉。这块玉打磨得相当漂亮,通体的碧绿在夜晚都可以感觉到它温和的柔光;玉的形状是很简单的“井”字——这是个很奇怪的形状,却没有让她感觉到丝毫的不妥,仿佛它天生就应该是这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