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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皮 第4页

作者:曦然

楚夫人没好气地道:“你不提你爹还好。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对你去长安一事丝毫都不担心。他又不是不知道当年长安的那件事,我就不信皇上这次动静那么大,就只是要你去弹一首曲子,献张琴。”

“夫人放心。四少爷这次上京我一定保他活着回来就是。”林滔懒洋洋地靠着门,噙着抹不正经的笑。

楚夫人看了林滔良久,叹了口气,“罢了,我再说什么的话未免就显得太大惊小敝了。我们家小四就托付予你了。你们早些歇息吧,我先走了。”

“夫人放心。”林滔扬了扬眉,意得志满。

楚夫人走后林滔一坐在了楚琴渊身边,漫不经心地问:“楚夫人刚才说当年长安发生了事。是什么事?不会是你家人的风流债吧?”

楚琴渊看了眼林滔并没有回答,就推了轮椅离开了琴室。

林滔这个时候有种错觉,尽避楚琴渊一向如此,但有些时候却让人钻心的冷。

第二天早上,楚琴渊辞别了双亲之后依旧坐上了他那辆缀着绿松石的马车。随身带的东西少得可怜,除了必要的包袱细软外就是献给皇上的琴和他自己从不离身的古琴。林滔依旧一副车夫的打扮驾着马车。

因为时间充裕两个人一路走得慢,停停走走的倒也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从江南到长安的路程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两个人走了快一个半月才到。到了之后就住在楚家在长安的院子里等着被召见。

林滔换去了他那一身实在破烂的车夫行头来敲楚琴渊的门,“出去逛逛不?你难得来一次长安反正时间也还充裕,我陪你到处看看如何?”

楚琴渊正在写家书报平安,顺便拿了张纸来把话写给他——不用了。你先去逛逛,我等下写完信再出去。

林滔大笑道:“也好,我怕我也受不了那些文人太酸的味道。我刚好得空去拜访一些以前的朋友。那我就先走了,晚饭前你务必得回来。”想了想,他从衣袖里模出一个类似于烟花信号的东西交给他,“这个东西你知道该怎么用。如果真的遇到了麻烦就用它来唤我。”临走前他还加了一句——“不要逞能。”

楚琴渊头也没抬地伸手接过了。

长安街道常年不变的繁华热闹,人多得让人以为整个中原的人同一时间都挤在了这里,等到你弄清楚它之后就已然流连忘返——欲罢不能了。

楚琴渊一个人推着轮椅走在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街上,他这一身不同于常人的姿态吸引了不少人驻足回眸,但是人们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只停滞了一会便又回过神来接着刚才未完的事情。

少了林滔他自己反倒是对身边的一切兴致盎然,因为在杭州你是绝对看不到这么多形色各异的人挤在一起,杭州的天气永远是雨朦朦的,行人和商贾总是透露着别样的精致;长安不同,它仿佛什么事情什么人都容得下——这里倒不失为一个大隐隐于市的绝佳所在。

一旁注视他的一个姑娘羞红了脸,用扇子捂着嘴痴痴地笑,一旁的小贩差点失手让满手的胭脂打翻了摊子。

他只是在推着轮椅走,很享受这种一个人置身世外冷眼旁观的从容。

“好!”在他经过一座酒楼的时候从里面突然暴出阵阵叫好和久经未绝的掌声。他侧耳听去,等到单皮鼓和胡琴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的时候不由得会心一笑。也就停在酒楼门口静静的听起戏来,等到楼上的老旦张口念词时他就知晓里面在唱的是《西厢记》中第四本第三折的短长亭斟别酒。

老旦念到最后一句:“悲欢聚散一杯酒,南北东西万里程。”突然从楼上传来轻轻的一声叹息。这声叹息很轻却一下子让楼下的楚琴渊听见了,抬头望去,见楼上转角处坐着一位年轻公子:一身青玉色的襦衫,手上拿着把玉骨折扇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的戏。楚琴渊看着他那只拿着折扇的手突然挑了下眉,唇边跃上一抹玩味的浅笑。

楼上的公子这个时候察觉出有人在看他,不甚在意地往楼下瞥了一眼。当他看见楚琴渊时微微地一愣,然后撑着下巴懒懒地丢给了他一个妩媚而妖冶的秋波。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台上的梨人这个时候已然唱出了第一句,却是这样一句肝肠寸断的话,在二人这样妖秘而奇特的气氛中。

楼上的那位“公子”正是前些日子和楚琴渊有过一面之缘的蝶悱恻。从她看到他后就结了帐下了楼,不稍片刻就站在了楚琴渊面前。只见她一身缎面长衫不正经地以指挑着折扇,一双桃花丹凤眼,眉目流转之间顾盼生辉风情无限——她就连一副贵气公子打扮也是如此的妖媚祸害,让人一见顿生轻浮之感却又心痒难耐。

对她淡笑着大方点了点头,他就推着轮椅继续往前。

“公子——”突然一只破烂的瓷碗出现在他面前,一个浑身脏烂瘦得吓人的小孩子用渴求的眼光看着他,“公子行行好吧……”

楚琴渊看着面前的乞儿,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一翻,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锭银子,刚要放在瓷碗里突然指尖运气变了方向。

蝶悱恻笑兮兮,看着忽然指向自己被他拿来当利器的银子,缩回了本来想中途拦截的手。

楚琴渊云淡风轻地看了她一眼,泄了气再次想把银子投到乞儿的瓷碗里,结果被她中途抢了去——这次她成功了,却是因为他的无动于衷和冷眼旁观。

“公子——”小乞儿因为眼前这两个人的一来一去有些糊涂,直觉手里拿着银子的就是“大爷”,于是碗又伸向了蝶悱恻。

楚琴渊冷眼看着她拿了银子买了很多干粮给乞儿,就推着轮椅继续“走”。

“公子究竟是公子啊。”蝶悱恻的声音在他耳边懒懒地响起。

什么时候蝶悱恻跟上来的,又是什么时候她开始在他身边的,这些楚琴渊全都知道。本来在她出声前他都打算装作不知道她在身边,等到她开了口,他才静静地看着她。

蝶悱恻冷笑道:“人人都说‘婊子无情’。今天我才知道,原来真正的无情就是像公子这样一身超然,冷眼旁观。刚才那个孩子分明还未懂事,你也很清楚给他银子不如给他粮食。你给了他那么大一锭银子想打发他走,还是想彰显你的富贵和善心?”

楚琴渊牵了下眉角,似乎有那么些的不以为然。

蝶悱恻见他这样忽然笑了,“是了,我在和你生什么气?你原本就是这样冷然的人。就像我现在,天性是一副懒散风尘的样想改也改不了。”

楚琴渊看着她,皱了下眉刚想拨弦却被身后戏台上的叫好声止住了动作。

蝶悱恻顺着声音望去,方知刚才的戏已然落幕了。看着他的侧脸就会想起淮斟,他们的轮廓有些像,但是心性和气质却完全挨不着边。

想到淮斟和自己的种种不由得在心里喟叹了一声。

楚琴渊这个时候突然回过头,用一种很深邃的眼神看着她。如此的洞悉,让她有被窥视的错觉。她双手一摊期期艾艾地叹了口气,掩饰心里的慌乱,“怎么办?四公子,我本来想好好听出戏的心情全被你打乱了。我看你要拿什么赔我?”

见她话题、心情转得快,楚琴渊也“从善如流”地收回了按弦的手。

“不知道吗?”蝶悱恻笑得有些得意和俏皮,“那就没办法了,既然你赔不了我的戏,那就赔我听戏的时间吧。”这个时候分外的不想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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