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冤枉了我!”刘师叔被压在地上,不住地护骂,“我只是替陆展风遮掩,并没有动手!是他奸婬了韵仪,又被他老子看见,这才发狠杀了他!他没得赖,只好赖在我身上,直娘贼,这畜生……”
“是这样么?”秋娘笑了笑,“段大人,各位前辈,都听到了?”
杏仙派门人面面相觑,无不大惊失色。
“那师叔祖又是怎么往生的?”秋娘不肯放松。
“这我怎么知道?放开我!不关我的事情!一切都是他干的,他还天天喂韵仪吃天仙子,闹得韵仪都有了他的杂种了!这是千真万确的!”刘师叔杀猪似地喊叫。
“大人。”之前暗暗跟着陆师叔的官差进来,“陆掌门带着韵仪姑娘下山了。”
“他没有招认?”刘师叔简直不敢相信,“他没有招认?!你们阴我?你们居然阴我!”
“没办法,”秋娘劳了半天的神,脸色有些苍白,却笑得很甜,“谁让我们是狡猾的死老百姓呢?”
陆师叔拉着傻傻愣愣的韵仪往后山跑去,他很肯定,刘师兄只要有机会,就会把所有的罪状都推到他身上。
他错了……他是错了……
他不该爱上自己的师侄女。看着她一天天的长大,越来越貌美如花,娇艳的像是甜美的牡丹,他不该从纯粹的疼爱,转变成浓郁的爱恋,越来越克制不住,终于在酒精的催化下,酿成了大错。
“我并不想杀师兄。”他拉着韵仪,“也不想当掌门……我只是想要妳而已。”多日的担忧、罪恶、痛苦、自责爆发了出来,“我会好好待妳的,韵仪。我会爱妳一生……总有一天,妳也会爱上我的……”
逃走就好了。逃得远远的,逃到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韵仪让他拉得急了,跌了一跤,他连忙停下来,查看她的伤势,“乖,韵仪,不痛不痛……”抱着韵仪,他哄着,干脆把她背起来,继续逃亡。
但是陆师叔忘记了,今晚的天仙子,还没来得及给韵仪服下。
她昏昏沉沉的脑子慢慢清明起来,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被背着像是在逃难,服食了太久的天仙子,她渐渐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现在是梦么?好逼真的梦啊……
“大师兄……”她微弱的喊。
“……嗯。”陆师叔应了声,继续往前疾奔。
是大师兄吧?应该是大师兄……她趴在宽阔的背上,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是什么地方不对呢?她不知道,她只觉得好累、好累……
模模糊糊中,突然听到“大师兄”大喊大叫,还有很多人的声音,她不大明白地抬起头,看到大师兄悲悯的眼睛。
“陆师叔,刘师叔什么都说了,放下韵仪,跟着我们回去投案吧!”谷梁朗慢慢地说着。
“为什么不放过我?”陆师叔嘶喊,“掌门师兄是刘师兄杀的!他趁着掌门师兄抓住我的时候,从背后给了他一剑!师叔祖也是他下的手,我没杀人,没杀人!我只是想要跟韵仪在一起而已,我只要跟她在一起……放过我们吧!”
背着她的是陆师叔?韵仪偏着头看,看到陆师叔的侧脸。许多夜里,她是看到这张脸的,但是她却只觉得是做梦……那是做梦……
这张脸吻着她,慢慢月兑了她的衣服……那都是做梦吧?那是做梦吧?
不行。就算是做梦也不该是师叔。
她拉下发带,突然从背后勒住陆师叔的脖子,她神智虽失,武功还在,使力往陆师叔的背一踹一坠,只听得喀啦一声,陆师叔软垂于地,不动了。
“韵仪!”谷梁朗要抢上前,韵仪却捡了陆师叔的剑退了几步。
她表情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又低头模了模隆起的肚子。“大师兄,我还在做梦么?”
“……是,是恶梦。”谷梁朗又是不忍,又是心疼,“来,韵仪,我们回去……”
“大师兄,这恶梦好长喔,好长的一个恶梦……”她笑着,表情微微的悲苦,“我也该醒了……”
她猛然将剑往颈项一横,众人抢救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流血倒地,谷梁朗赶紧将她抱起来,她只展了展眼睛,笑了笑,却不能够出声音。
真的是好长的恶梦啊……她的神智渐渐昏迷、抽离,这一切都是恶梦吧?等她醒来,她会忘记梦里的事情。
爹爹会骂她:“懒丫头,要睡到几时?”大师兄会对着她笑,他一定是要娶她的,他们是青梅竹马,他不娶她娶谁呢?
只要醒过来就好了……快点醒过来吧……
但是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第十章
洗清了冤屈以后,看着绯琳掌了掌门一职,谷梁朗就带着秋娘走了。
杏仙派经此一劫,虽然武林耆宿大老帮着遮掩,但还是引起许多耳语,门人脸上挂不住,纷纷求去,只剩下绯琳和几个女弟子。
绯琳终究是个人才。她趁机弃武从医,又将历代的药书典籍整理起来,渐渐的,有些医家女儿不愿在家让父兄看轻,就拜在杏仙派门下,后来东霖的知名女医都出于此,杏仙派成了女医门,弃了武林,反而少了纷争。
安府被烧之后一年,又在灰烬中重建起来。虽然和杏仙派有过这样的仇隙,但是绯琳执掌掌门,风雨飘摇之际,他反而多方帮忙,两个妹妹都拜在杏仙派门下,希冀集医、药两方之力,互相校证古籍,希望可以找出治愈心疾的良方。
至于谷梁朗和秋娘……他们就这样一去杳如黄鹤,再也没有消息了。
有人说,师门出了这样的事情,秋娘又因为劳心奔波过甚,一病而亡,万念俱灰的谷梁朗斩去烦恼丝,出家了。
也有人说,死的是忧愤伤心的谷梁朗。毕竟师妹韵仪就算不是他害的,也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郁愤勾发了未愈的毒伤,就这样死于旅途,秋娘伤心欲绝,削发为尼,从此青灯古佛相伴,了却残生。
事实,只有五姨娘知道。
那年,他们俩憔悴苍白地进了谢家庄,秋娘旧病按发,几乎就此死去;谷梁朗遭逢师尊、师妹骤逝,心情非常低落,看秋娘几乎不治,两口棺材都置下了,预备与秋娘同年同月同日死。
没想到秋娘居然渐渐活转过来。
原本以为他们想要在家长住了,没想到,不到几个月,两个人又告别。
“秋娘这病,我是没法子的。”榖梁朗有些羞愧地笑笑,“但是天下之大,能人异士甚多,又岂只我这个庸医?听说中土甚多良医,不如出海去拚一拚机会。”
秋娘和她握着手聊了一夜。
“姨娘,我怕是再也不能回家了,但是……人要活得好,不用活得长。”她温柔的笑了笑,“现在的我,活得极好。”
她的笑容,真是美丽极了。
“远渡重洋,妳这样的身子怎么撑得住?”五姨娘忍不住坠泪,“谢家就剩妳这点根苗,妳撇了我去,将来人家要怎么议论呢?虽然咱们差不了太多,我不到当妳娘的年纪,好歹也当我是个姊姊吧!妳去了,我还守着这庄园有什么意思?不如出家当尼姑算了!”
“五姨娘,我心里实在是当妳是娘亲。”秋娘也哭了,“妳还年少,若是愿意嫁人,招个好人吧,不愿意嫁人,收养个孩子也可。这谢家庄的家私若不是有妳帮衬,哪还有点滴剩下?妳若真的念及我父亲的情分,就养个孩子姓谢,不让香火断绝,我就得感妳大恩了。我也多久好活,妳就让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