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郭勉强挑了把绣花针,一模怀里,她身无分文,正尴尬着,还是乌纥过来帮她结了帐。
唉……当真是一文钱逼死一条好汉啊!
铁匠接过一方碎银,倒是傻眼了,他不敢相信的咬了咬银子,长这么大,连铜钱也见不到几串,何况是这么大一锭银子!
铁匠欢喜得连声喊坐,又呼来娘子倒茶。
奔波了半日,两人着实也渴了,也就老实不客气的坐下来。
只见铁匠的妻子带了个面黄肌瘦的小孩,提了壶茶过来,丽郭细细观察孩子的模样,又模了模他的肚子。“这孩子肚里有虫,怎么放着不医治呢?”
铁匠夫妻互望了一眼,不禁大惊,“姑娘会医?咱们就这个孩子……从小就这样儿,大夫也不知道看过多少了……只是您知道,我们这穷地方,哪有什么好大夫?邻近几个村的大夫都看过了,就是不见效……”说着说着,铁匠妻子哭了起来。
不过就是寻常蛔虫,居然拖了这般久!
丽郭不禁触动了心肠,皱紧了眉,心里忖度了会儿,“只要雷丸三钱、使君子三钱,五碗水熬成一碗,就可以把虫打下来了。只是他这病谤久了,这样猛打,怕孩子受不住。我开个药方,你到药铺抓药去,以后别赤着脚乱跑了,免得让细虫子钻脚。”
开完药方子,她也不甚挂怀,喝完了茶就跟着乌纥告辞。
“倒没想到鬼医也有副好心肠。”静静看着的乌纥笑了笑。
“不过写几个字儿,举手之劳而已。”丽郭不太自然的回了嘴,走回荒村里唯一的宿店。
原本想歇一夜就走,没想到第二天,天未亮就让激动的铁匠给敲开了门。
“莫非我药方有误?”丽郭瞬间清醒了,紧张起来。
“不是不是……”铁匠慌着跪下来磕头,“大仙!仙子!我儿泻了一夜,虫都打下来了!这些天可怜他都饮食不进,今早终于嚷了饿,吃了两大碗粥了!我们杨家一脉单传,多谢仙子大恩大德啊~~”
“仙子救命啊~~”街坊邻居都涌了上来,纷纷带着孩子磕头,“咱们家的孩子也烦您看看……救命啊,救命啊……”
丽郭直了眼,不过是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药方罢了,随便林家哪个药务生都开得出来,何况是一个大夫?
但是这穷乡僻壤,又怎么会有大夫呢?
她望着这些朴实村民,眼眶有些泛红,心里却是为难。
“各位街坊请起。”她斯文的福了福,“小女子略通医术而已,若只是打虫,跟铁匠老哥拿药方就是了。若是其他病症……我就实话说了吧,我们惹了个难惹的对手,若是在此久留,恐怕对诸位不利,所以非赶紧启程不可。”
若是周怜儿寻来,这荒村恐怕要毁了。
村人面面相觑,“仙子,你们可是从山里那个驿站过来的?”
丽郭和乌纥惊讶的对看一眼,“正是。”
铁匠低下头,“啊呀,谁不好惹,怎偏去惹到剑仙呢?官爷们就是惹到剑仙,这才死得如此惨……不过不怕,咱们都有拜她老人家,她是庇护我们的。”
丽郭询问了会儿,这才明白那个驿站怎么会荒废。原来当年心有不甘的周怜儿选了那座荒山闭关,偏偏官府在那儿开了驿站,日夜吵嚷,惹恼了她,干脆毒死了大半。
这群善良的穷苦人家还天真的相信,只要诚心祭拜,剑仙就不会作祟。
她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他们……他们需要的不是祭拜剑仙,而是一个真的能治病的大夫啊!
“这样吧,我只看一个早上。”丽郭下定决心。
乌纥却不赞同,“丽郭姑娘!”
“一个早上而已。”丽郭悲悯的看看那群面黄肌瘦的孩子,“趁我帮人看病的时候,问问村里会读书写字的人,有没有愿意到济南学医的?我可以引荐他到济南林氏医馆。这村,也是该有个大夫了。”
乌纥叹了口气,不再反对。
这真的是很险的一着。他们在这村里滞留一天,已经是情非得已。周怜儿大约会花上一整天搜山,等搜不出结果,必定会下山来,而第一个目标定是这个最近的荒村。
丽郭的慈心……真真会害死她的。
这个心口不一的姑娘,真是令人莫可奈何呀。
瞥了眼焦心的乌纥,丽郭叹息,“你想些什么,我都知道。但是……我娘说过,只要尽力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世间可以少个不平人,就可以将这点恩慈传下去。”
只是,丽郭的一念之慈,换来了一场即将来临的恶斗。
原本答应只看一个早上的她,却一直医治到日影偏西。
不远处的黄上路上,出现了一抹飘然的雪白倩影。
累了一天的丽郭,抹去脸上的汗,因为那催命的香气而抬起头。她心里有淡淡的后悔,和大势已去的宁定。
“鸟大爷,我大概去不了贺兰山了……”她语气平静而绝望,环顾无辜且半点武艺都不会的病家,她实在不想牵累这么多人。“你走吧。”
村民骚动起来,“是剑仙!剑仙瘟娘娘来了~~”家家户户哆嗦着摆出香案和杨柳枝。
“我不走。”乌纥一脸不在乎,“你还得跟我去贺兰山当押寨夫人哩。”
啊?丽郭瞪直了眼。为什么……为什么会从“大夫”变成“押寨夫人”?
趁她发愣的时候,乌纥走上前,挡住了周怜儿的去路。
“没想到……媚香和摄心大法对你没用啊?”周怜儿艳红的唇露出狐媚的妖笑。
“我的师父很多……二师父怕我让坏女人拐了,教了我不少防范的功夫。”乌纥耸了耸肩。
“好厉害的师父。”她灵动的媚眼流转着妖气,“就不知有没有教出厉害的徒儿……”
话未停歇,她已经疾攻过来,乌纥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道血痕。
第七章
偏西的夕阳像是染了血,递染云霞,映得乌纥脸上的血痕闪闪。
但是,周怜儿却收起了嬉笑之色,脸色凝重到有些狰狞,“龙行拳法?”她肩膀雪白的肌肤上烙了一道乌黑的掌印。
少林至阳至刚的龙行拳法正是无色天的克星,内息反制,虽然乌纥的手掌并没有异状,但是对周怜儿来说,像是在她身上灌满了相克的毒一样。
只是那抹乌黑掌印瞬息就消匿了,周怜儿冷笑,“你当我还是当年的周怜儿吗?我才不怕少林寺!”她纤纤五指箕张,飘忽而至,正是她闭关苦心钻研的飘荷落英指。
尚未近身,乌纥的手臂又是一条血痕,破碎的衣衫在风里飘荡。他却看也不看伤处,送出一掌龙行不悔,竟逼住了神妙无比的飘荷落英指。
只见一道雪白的倩影和健壮的黑衣汉子宛如对舞,满天汹涌云霞似海,气象万千,掌风交错,惹得人人衣袂翩翩;内息激荡,身在其中的乌纥和周怜儿像是处于狂风之中,袖影翻飞。
外人看来只觉得乌纥居然和这位名震江湖的女魔头战了个平分秋色,只有丽郭心如油煎。论修为,乌纥远远不及周怜儿;论招数精妙,龙行掌法或许曾克过周怜儿,眼下却远不敌周怜儿苦心练出来的飘荷落英指。
现下可以打个难分难舍,实在是周怜儿尚未掌握飘荷落英指的奥妙,兼之乌纥仗着强壮过人的体魄,硬碰硬的猛打。
只见乌纥身上的血痕越来越多,整个人像是浴血一般。
可他却越伤越勇,仰首发出惊人的战嚎,衣衫早让飘荷落英指撕个破破烂烂,他索性使劲撕裂了残衫,露出精壮勇猛的胸膛,赤着上身,又是一声战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