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全体员工发出抗议的声音,但是一触及她冷冰冰的眼神,又把抗议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这个教训告诉我们,”陶陶冷笑,“纵容老板娘乱把弟弟,苦的是自己的肠胃。相信我……”她利落的支解着砧板上的大骨。“我会将这只死因可疑的猪料理成最美味的食物。”
没有人怀疑这点,但是每个人心里都觉得毛毛的。
“不过,我不保证各位的肠胃健康,请自行准备好胃药和健保卡。”磅的一声,她将处理好的大骨扫入料理台,准备清洗。“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吃。吃的人就要有住院的觉悟!”
不只员工们,连老板娘都一起抱着发抖,眼眶含泪。他们脾气暴躁的主厨真的好可怕、好可怕--
但是,可怕得好美喔--
只见她凤眼含威,一头乌黑的头发挽了起来,露出雪白的颈项和丰润的前胸:优美的身形像希腊雕像般匀称,就算是在切生鱼片,也别有一种力与美。
她是那么的匀称窈窕,只有在运劲的时候才看得到锻炼有素的肌肉:其它时候,她像是娇柔的白杨树,纤细优雅的在“食为先”的料理台后面,展现她惊人美味的厨艺。
正因为她那种极为中性、极为优雅的美丽与凛然月兑俗的气质,让许多人为之倾心不已,可唯一的问题是,这些人当中,男人、女人各占一半。
对于这些性别不分的烂桃花群,陶陶不知是习以为常,还是刻意漠然以对,就算客人为了占据吧台的好位子而打到血溅五步,她也只会冷着脸将盘子端起来,不让灰尘和血渍掉进她精心制作的餐点里。
至于追求者会不会打到死--她是一点也不会关心的。
“食为先”是个很小的平价日本料理店,除了吧台以外,只有三张桌子。但是这三张桌子往往是空的,反而是吧台人满为患,总有固定的熟客抢着坐。
陶陶来“食为先”两年半,吧台前所发生的流血事件,早就可以写部“攻占吧台血泪史”了。
这位美丽的主厨是个夜猫子,拒绝在下午两点之前走出家门,所以“食为先”为了迁就主厨的怪癖,改成下午五点营业到半夜一点。
每天下午四点半,“食为先”门外就会有股肃杀之气--提前跷班的小老板和刚下课的高中女生在店门口怒目而视,粗犷的工地工头和粉领新贵互相不屑,摩拳擦掌的等待开门的那一刻。
等店门一开,人人跑百米似的冲向吧台前的高脚椅,一阵尖叫和你争我夺,直到陶陶皱着眉、仍有起床气的板着脸走进“食为先”,这场残酷的争位战才会落幕。
这些中了“陶陶蛊”的熟客们,会满眼闪着小花、星星的望着陶陶,虽然陶陶最常跟他们说的是--
“吃饱就快滚!别占着位子不放!”
这群死忠亲卫队,就算是听到这么不客气的逐客令,也觉得有如聆听天音。
虽然员工们都惧主厨如猛虎,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这位冷艳却暴躁的主厨是很有魅力的。
不过,大家不要忘记--最艳的玫瑰,总是长满了刺。
而他们“食为先”这位最绝丽的玫瑰女王,不但长满了刺,而且根根都像是上好的柳刃菜刀,不管切生鱼片还是处理不长眼的脑袋,都是非常利落的。
这点不但员工们深深了解到,熟客们也在付出惨痛代价后,非常深刻的记在脑海里。
当然,偶尔也会有不长眼的过路客出现,这就成了忙碌的“食为先”里,大家最期待的余兴节目。
这一天有些冷,下了几场雨,马上让秋老虎成了病猫,阴寒寒的天,真有几分冬天的味道。
这种微寒的天气最适合喝点日本清酒,吃点烧烤。小小的“食为先”挤满了客人,附近的熟客几乎都来了,将桌位占得满满的,有些晚来的客人甚至愿意缩在骑楼,几串烧烤、半瓶微温的清酒,就算是简陋的桌椅,也让人感到微醺的快意。
不过呢,日本清酒喝多了,总有人把脑神经泡成浆糊。一个躲雨的过路客一进门,眼珠子就没离开过陶陶,待吧台有人离座,他就一个箭步冲上前,霸着位子不放,完全无视于其它客人的白眼。
罢开始,他还颇有礼貌的点菜,等喝了一瓶清酒以后,竟开始对陶陶身家调查,当然得到的响应只是--“您的炸豆腐”、“您的生鱼片”、“您的串烧”。
陶陶不想甩他,却也没忘记自己是主厨,努力忍耐着。
这位老兄第二瓶清酒下肚后,开始自吹自擂自己的身价和家世,等他气也不喘的把族谱背完之后,陶陶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
“先生,还打算点什么吗?如果您吃饱了,后面很多人在等您的位子。”
这个时候,整个“食为先”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瞪大眼睛,充满期待的等着看好戏。
那位老兄浑然不觉,再接再厉地又喝了第三瓶清酒,仗着酒胆,他抓住了陶陶正要上茶碗蒸的手,“啧啧,美人儿……可惜了这么漂亮的手!都是细细的茧呢。妳若跟了我,我保证--”
寒眸一闪一挑,忍耐到了极限的陶陶,理智终于断线,她利落的砍下鲷鱼头,使巧劲让血淋淋的鱼头正好落在那个客人面前,吓得他差点从高脚椅上翻过去。
“我保证,我会像切鱼头一样料理你的脑袋。”陶陶脸色铁青的甩了甩柳刃菜刀上残留的血珠。“顺便把你的脑袋腌一腌,挂在墙上当纪念。”
那个客人发着抖,瞪着陶陶手上发着寒光的菜刀,大叫一声,转身就想落荒而逃!
陶陶掷出一只汤瓢撞上了门,“客人,你还没结帐。”
那个客人已经被吓软了腿,哆嗦着拿出皮夹,“都给妳……都给妳……别别别杀我……”
陶陶粗鲁的把该找给他的钱找了,忍耐地提起浑身发软的他的衣领,利落的将他从店里摔到店外的大马路上。
“谢谢光临。”她皮笑肉不笑的,“但是不欢迎你再来。”
磅的一声大响,她关上了玻璃门,回到料理台,一面仔细洗手,一面含糊的咒骂着。
整个“食为先”静悄悄的,只有她喃喃的咒骂声,大伙儿连气都不敢喘一声,偷瞄着怒气冲天的陶陶。
这个时候,却有个爽朗的笑声响起。这纯净的笑声像是有感染力似的,每个人都被逗得嘴角上扬,想想刚刚可笑的闹剧,忍不住都笑出声音。
一个人笑,变成两个人笑,然后更多的人笑……整个“食为先”都充满了笑声,连盛怒的陶陶也忍不住微弯嘴角。
是他。
她有点懊恼的擦着柳刃菜刀。不知为何,她总是烂桃花沾身,对那些贪婪、渴慕、贪求的目光觉得很厌恶,只有他的眼神一直是那么纯净、温暖,可以让她按捺不住的火山脾气沉稳下来。
其实,她不算认识他,他们甚至没什么交谈过,她只知道他是个喜欢坐在吧台最左边的熟客,每天晚上都点咖哩饭,加上一个茶碗蒸。
或许是他的安静沉稳,让他在一片喧闹中显得很特别吧。她曾捡起他无意间掉落的书,书后写着他的名字--王海。
她对他的了解就这么多了。
她又多看王海一眼,不太放心。今天他来得好晚,脸孔也比平常苍白、憔悴许多--虽然他一直都是苍白憔悴的,像是带着病似的。
“咦?真稀奇。”工读生把点餐单拿过来。“左岸客人要吃茶泡饭耶。他不是都点咖哩饭的吗?”他们都是这么叫王海的--左岸客人,因为他都坐在吧台左边盯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