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同轻灵如鬼魅的掌法,相同阴寒歹毒的内力,同样受着寒伤内噬的痛苦,不相同的是,云娘求死,而墨阳有了牵挂。
每运转一次内力就往死多走一步,而他还想跟丽萍一起活下去。
这点迟疑,让他左支右绌,几次险些落败。
云娘不耐了起来。她想死,她想死啊!她要杀了这个仇人,去找她的天!为什么杀不了他?为什么?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美得让她忿恨忌妒的东西,眼睛一直瞟着梁上做什么?
云娘虚晃一招,飞身上梁,看见了丽萍。云娘不知道丽萍是谁,但是墨阳却疯狂的袭向她,云娘心中一喜。
“你的心上人?”她硬挨了墨阳一掌,吐出一口带霜气的鲜血,却把丽萍抢在怀里,抽出锋利的匕首。“我就在你眼前杀了你的心上人!让你尝尝我的痛苦!”
墨阳忘了要克制,忘了不能妄动真气,他的精神凝聚的像是一点针尖,像是卷天袭地的暴风雪,将毕生所学都凝固在这一击中。
匕首起落,划过的却是墨阳的脸颊,云娘让墨阳这一击几乎身首异处,唇角却露出微笑。“你再也美不起来了……”
再大的忿恨也比不上这令人忌妒的美貌。最后的关头,云娘的匕首挥向了墨阳,而不是丽萍。
碰的一声,云娘的尸体落地,头颅滚开来,唇角依旧带着恐怖的微笑。
墨阳抱着丽萍落地,却双膝一软,几乎跪了下来,但仍紧紧的抱着丽萍,没有松手。他用了太多的内力了,性命已灯尽油枯……
他,快要死了吗?
“丽萍!”林大夫人叫着,在场的人还为了这场恶斗怔忪,听林大夫人这一叫,终于惊噫了起来。
他们仔细端详,却发现丽萍的长相并不陌生,“你是那被捕下狱的萍踪先生?”
丽萍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依在墨阳坐倒的怀里不住哭泣。这场恶斗提早耗尽了墨阳的生命。
“你不能撇下我……”丽萍紧紧抓着他的衣服,“说什么也不能……”
墨阳抚着她的发,心里平静。林太夫人在这儿,想来丽萍应该会没事,他就算是死了,也……
“不要哭。别哭,妳哭得我心好痛……”他知道自己体内的霜冷不断反噬,连丽萍的脸上都有薄霜了。
“你要去哪?你敢放下我,我、我马上跟你去!”她挣扎着捡起云娘的匕首,就算是恐吓也不准他失去活下去的意志。
就是……生死与共吗?墨阳突然觉得好开心,好开心。
啊,红烛高照,今天是成亲的日子啊……
“唐老爷子,”他勉力扶着丽萍起来,“您就充当大媒,我跟丽萍会永远感激您。”
还瘫软的唐老爷子瞠目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脑筋一时转不过来,“啊?”
“谢您了。”他的胸前有着霜白的血迹,却笑着,笑得这么艳,这么美,左颊的伤口不断的滴血下来。
“林太夫人……女乃女乃。”他和丽萍乏力的跪在她的面前,“请您允了丽萍和我的婚事吧!”
“我若不允呢?”林太夫人看着这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杀手。
“这厅里若还有站得起来的人可以阻止我,”墨阳笑得很不在乎,“我想应该没有死伤。”
林太夫人垂下眼,看着满脸焦急爱怜的孙女,“丽萍,妳怎么说?”
“女乃女乃,我……”丽萍落下泪。她愿的!她是愿的!
“好了,别说了。”林太夫人挥手,“为了满厅生灵,我就允了你们的婚事吧!至于你们的爹允不允……不想死就离妳爹远一些!”
望着丽萍,林大夫人满眼怜惜,用了极低的声音说:“月要中天了,这『月下醉』也要散了哪……”
丽萍哭着叩了头,和墨阳相扶持着离开了唐府。
他们逃得很仓促,一路上都是墨阳银白色的血迹。终于到了江畔,他倒下了。
丽萍抚着他的脸颊,知道他的寒伤已经要吞噬他整个人了。她不断落泪,模到了云娘的匕首。
墨阳……你一定要活下去呀……
丽萍奋力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将鲜血滴入墨阳的口中。她千方百计解鸩毒,就是为了这个。
她早知道自己活下去也是废人一个,为了要将自己的血都给墨阳,所以才这样努力的捱痛,一天天的捱下去。
伤口流不出血了,丽萍就再划一道,她的手腕开始纵横着触目惊心的刀痕,直到再也流不出血。
墨阳,你一定要活下去……
她挣扎着,滚入江中。只要墨阳看不到她,就会以为她还活着,时日久了,就会渐渐将她淡忘,好好的重新开始。
“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教你了……”她沉入了冰冷的江水中,昏迷了过去。
这样好吗?你的娘子把血都给了你,跳江了呢!
娘子?不知哪来的声音在墨阳的梦境里回响着,他一下子不知道自己在哪。
林丽萍呀!她把她的血都给了你,好让你活下去。本神和林府渊源很深,总是要管一管的嘛。
墨阳睁开眼睛,看见身边有个穿水蓝衣裳的人,瞧不出是男是女,一头长发也是水蓝色的,顾吩间似有水光闪耀。
她在那里,就要直达九泉了。
那人没开口,只是指了指冰冷的江面,声音却在墨阳的脑海里回响。
“丽萍!”墨阳想也没想就跳下去,幽幽的蓝啊……怎么和那人这么相似?
等构到丽萍冰冷绵软的身体,墨阳不顾自己的寒伤,将仅剩的气息灌到她嘴里。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无人不冤,有情皆孽啊。幽幽的蓝传来叹息。
让她活!我死也没关系!墨阳想开口,但泉涌的蓝逼得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中喊。
那幽蓝发出清亮的笑声。
以后会怎样,我可不管。谁让本神受林家香火百载,又蒙他们代我洗冤洗孽省麻烦呢?我这泉神,偶尔也是会做点好事的,只是救了你,可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幽蓝中混入了银白,似有哗笑声,然后他们身边竟然出现了许多人鱼,欢腾得像是有什么节庆,人鱼将他们拥出水面,推上了岸。
墨阳揉了揉眼。那银白的……应该是浪?一切都是梦吧?
但是就在他眼下,丽萍手腕上纵横可怖的伤痕,居然一一愈合了,她原本惨白的脸孔,渐渐的回复了气色,红润得像是初见面的时候。
“丽萍!”他的内息居然毫无窒碍?他一怔。
她动了动,“我……我没死?”身上的剧痛像是恶梦一般,随着天明消散无踪了。
两个人都披散着头发,穿著薄薄的单衣,胭脂首饰都随江水而去,像是所有的过往也了无痕迹。
丽萍试着站起来,却发现她居然……居然可以随意行走了!
“谁是泉神?”墨阳牵着她的手,看着这片陌生的江岸。
“泉神?你说神隐泉吗?那是我家后山的神隐寺供着的神灵。听说只要爬上八千八百八十八个石阶,取芭蕉叶写上血书,泉神就可以帮人洗冤洗孽……当然是鬼扯。那些血书都是我们林家料理的,我妹妹神隐就是做这类的事情呀。”
苍天……愿意和他和解了吗?墨阳望着和江水一样清澈的蓝天,觉得心中吹过了凉爽的风,扫尽了所有阴霾。
两个人牵着手,相视着。墨阳颊上的刀伤收了口,却留下了疤。
“还疼吗?”丽萍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墨阳却只是神秘的笑着。
“比较有男子气概了吧?”他临水自照,倒是很满意,“这样就分得出谁是男是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