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坚毅的女总裁,居然落泪了。
冯光均会瞧不起自己吧?这样懦弱的落泪,跟别的女人没两样。遇到大事,就只会哭,但是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一点也没有。
扁均没有劝她别哭,只是搂紧她的肩膀,“我父亲身体也不太好。前年他因为糖尿病昏迷的时候,我焦虑的守在床前,只能望着他,不敢落泪……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好怕失去他……却不能说出口。我明白妳的感受……甚至羡慕妳可以哭出来,好好哭一场吧……因为在这生死关头,我们都是无能为力的。”
“……我不是他女儿,要用什么立场哭?”她呜咽起来。
“叫立场去死吧!”光均掏出亚曼尼的手帕,“除了不姓他的姓,妳在情感上,哪点不像他的女儿?血缘……往往比不上情感重要。”
梦芯伏在他肩上,痛痛快快的哭了起来。
这一刻,他们是多么的接近。她这才惊觉,为什么她和光均总是吵架……因为他们太相像了,像到宛如镜影,同样火爆的脾气,同样有着灵活的头脑和永远停不下来的忙碌生活,连思考方式都这样的相似,了解对方的一言一行,说了开头就懂得意思。
在心底最深处,他们都珍爱着自己的亲人,愿意为自己重视的人付出一切。
“喜欢上『自己』,其实是一种不幸。”梦芯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望着他。
听见这话,别人可能会模不着头绪,但是光均却一下子就懂了。“呀,我也想过这个问题。真糟糕,两个『冯光均』谈恋爱,一定会争着抢主导地位。”他承认,“但是怎么办呢?我想跟『自己』恋爱可能会很凄惨,但如果那个『自己』是周梦芯的话,我觉得凄惨一下也没关系。”
“这『一下』会维持多久?”她依旧满脸泪痕,但是愁苦已稍稍散去。
“久到妳厌烦为止。但是就算妳厌烦了,我也不想放。”他帮她擦去眼泪,“所以妳需要想一想。我不要妳现在给答案,因为妳现在很脆弱,最重要的人在生死线上挣扎,我不希望妳在这种脆弱的状况下,随便决定任何事情。”
生命是这样的无常啊……一个月前,老董事长才跟她一起喝过咖啡,现在……却可能再也醒不过来。谁能确定,一定看得到明天的太阳?
这一夜,真长。
但是,熬过漫漫长夜,终于也天亮了。
“即使是这样的时刻,破晓也让人松口气……”梦芯靠在光均的肩膀,没有离开的意思。走廊尽头的窗户透入金光,照得她心底通亮。
“会凄惨很久的。”她疲惫的笑笑,放松的拥住他,“因为我一旦决定,就不想放了。给你五分钟后悔的机会。”
“改成五秒钟好不好?”光均大大的松了口气,但却没有过分欣喜若狂,好象早就知道她会有这样的答案,一种温暖的情感缓缓流过胸怀,整个心都暖烘烘的。“好了,五秒钟了,我错过了后悔的机会。”
梦芯给了他一个拐子,在他怀里含泪的笑了。
詹庆义一直没醒过来。除了梦芯天天去探望,他的亲戚们都没来过,甚至连他的亲生儿子都滞留在美国,不肯回来。
豪门里不存在亲情,只有利益纠葛吗?望着车水马龙的台北街景,梦芯默然。台湾的企业很奇怪,董事们彼此大多是亲戚,似乎没有血缘关系就不值得信赖,不能当事业伙伴似的。
可怜的是,越是亲戚越是跋扈、越是无知。
詹庆义一倒下,那些亲戚董事们俨然一副公司在他们掌握之中的神态,趾高气扬的开始干涉公司的事。
她仍是学不会圆滑那一套,冷着脸给他们钉子碰,董事们对她大吼大叫,她也只是用那气势凌人的目光扫过去--
“等董事会开除我这个总裁再说,在那之前,我还是力华的总裁。你们不会跟钱过下去吧?从我掌事以来,力华的盈余只有增加,没有亏损。”
“不该只赚这些钱的!”詹庆义的弟弟也是董事,恶狠狠的瞪着她,“为了这些土地,力华背了多少年贷款?好不容易现在翻了几翻,正是出售的好时机,妳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钱从指缝溜走才甘心?景气不会永远这么好的!错过了这波,等房地产大跌的时候,妳就知道我们损失了些什么!妳赔得起吗?吭?妳赔得起吗?!”
“等开除我再说。”梦芯冷然的望了他一眼,止住他絮絮叨叨的啰唆,“现在是我在拿主意,别干涉我的决策。”
一干董事们忿忿的摔门出去后,李宓舒不安的送上咖啡,“总裁……妳好歹也做点人际关系。”
“我不会那套。”梦芯揉揉额角。
李宓舒神色为难,“总裁,如果妳不喜欢詹董事,那也没关系。黄董事的孙子请满月酒,明天妳好歹去一下,送个礼物。我知道妳不喜欢派系之争,但是,至少黄董事那派并不急着卖土地……”
“没错,他们只是想把在台湾赚的钱搬去大陆,好填他们错误投资的无底洞。”她摊摊手,“他们没人是真的为力华着想,只想把力华当成金母鸡,好去养他们那些赔钱的私人企业!秃鹰跟豺狼,谁有比谁好吗?”
李宓舒沉默了一会儿,“……还有,李先生晚上想请妳吃饭。”
梦芯笑了。帅了,另一派想得更美。老董事长的妹妹也太异想天开了,竟以为她会为了总裁的位子嫁给她儿子?还是说,他们认为只要结了婚,就可以驾驭她这匹“野马”?
“说我有约了。”她挥挥手。
“总裁,好歹也虚与委蛇一下……”李宓舒哀求着。
梦芯一脸坚决的拿起手机,“光均?我今天想准时下班,你有空吗?有空的话一起吃饭?对啦,吵死了!我是在约你啦!要吵架等吃饭再吵……呿,一句好也得分好几截讲,烦死了……去开你的会!别要恶心了……爱爱爱!你要听几次啊!再见!”
她切断手机,“现在我是真的有约会了,回绝他吧。明天、后天、大后天,每一天我都有约会,就算不是跟光均约会,也要跟我家电视的HBO约会,叫他别烦我,OK?”
李宓舒皱紧眉,开始头痛要怎样婉转的拒绝对方。
“我一直很任性,给妳添很多麻烦。”背对着李宓舒,梦芯充满歉意的说,“我知道妳一直都很尽心尽力的帮我善后,我的脾气不好,妳也一直在忍耐。妳原本是希望去企画部的,妳的才能也适合待在那边,只是当初人事部指派错误……这么多年了,亏妳忍了过来。”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现在董事会的人都把妳看成我的人马,对妳很不利。我会跟人事部说,让妳先调去企画部--”
“不。”李宓舒温柔的笑笑,“不,我很高兴我是女王的人马。我不想去任何地方,只想继续服侍女王陛下。”
梦芯转头讶异的看着她,不禁发笑,“女王?我?”
“是啊,很浪漫的想象吧?”李宓舒俏皮的笑笑,“我是妳的女官,要服侍陛下到最后。”
“我已经是快逊位的女王了啊……”她感伤起来,“妳太傻了,跟着我没前途的。”
“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本来是很颓丧的,因为我并不想当秘书。”李宓舒推了推眼镜,“因为我的名字……呵呵。但是,总裁,妳脾气虽不好,却很尊重我、信赖我,每次我出错,妳责骂我,却也责怪自己没把我带好,妳帮我扛了很多责任,这些我都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