霭霭含光的破棺真剑居然像是被她的怒火点燃,烈焰般环绕着耀辉,她毫无章法的一剑居然划破了墨阳的前襟,逼开了两个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
挥完这石破天惊的一剑,她发现自己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再也举不起臂膀。
要死……也不容尸身被这群畜生侮辱!她拚了最后的力气,咬咬牙,从千百仍悬崖上,纵身一跃--
山风将她轻盈的身子托了一托,像是生命将尽的黑凤蝶,盘旋着坠入了深深的悬崖下。
好冷。
冷得像是脑子跟心都要冻僵了一样。
为什么……死了还这么冷?死了不是一了百了吗?娘……也觉得好冷吗?
微弱的鹰啼让她睁开了眼睛,鹰儿居然还在她的怀里。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全身伤痕累累,仰面几乎看不到天空,都让浓密的松林遮蔽了。这深谷,不知道几千万年没有人行走过,松针落得厚绵绵的,像是一大块毯子。
大咳一声,她吐出来的血居然冉冉的冒着寒气,看得心都灰了。她虽是林医府的女儿,只算粗通药理,不比三姊妙手回春。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寒伤沉重,而且侵入经脉。
这根本不可能活……而且她这么冷……冷得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只有左手,还有一点点暖意。
左手?
她望着左手,发现自己还紧紧抓着破棺真剑。
艰难的将剑归鞘,抱在怀里。果然暖意是从剑身透过来的,她不禁泪下,“让我盗来,你还救我。”
她这和万物说话的老毛病是改不了了。娘说她娇憨,爹说她痴。恐怕……她再也没办法见到爹爹和姊姊们了。
“听说,宝剑皆有灵。”她将剑靠近鹰儿一些,“我没救了,剑灵……请你救救鹰儿。”抚模着鹰儿柔软的羽毛,她哭得更厉害,“我当初用银针度妳,不是要妳为我卖命的,傻鹰儿。咱们是朋友,妳也一样有夫有子……我命该绝就该绝了,妳干嘛扑下来……我怎么跟牠们交代……呜呜呜……妳别死啊……”
她昏了过去。
不久,醒来时居然觉得寒气稍退,只是喉咙干渴欲裂。听着水流声,摇摇晃晃的抱着剑和鹰儿,挣扎着半爬半走,一探手,居然是暖泉。
她喝了几口泉水,温润甘甜,胸口翻涌的苦寒稍稍却去。慢慢的月兑去夜行衣,只着小衫,自言自语着,“这衣服,不能穿在身上。万一将来爹爹来寻尸骨,发现了这夜行衣,他会怎么想呢?当我贪玩,跌入山崖吧。”
望着顺流飘走的夜行衣,山岚吹拂,寒伤严重的她抖得更厉害。就算死……也希望死得温暖点。
她走入暖泉,温热的泉水缓和了寒伤的痛苦。
“不要怕,鹰儿。很温暖的。”她半躺在山石上,乌黑的长发随着流泉飘荡,“我不会让妳淹着的。”像是祈祷一般捧着鹰儿,抱着破棺真剑,“……我好累。我想睡一下……我想爹爹,我想女乃女乃,我好想姊姊……”
娘不会原谅她吧?这个时候就去找她……娘一定会骂我的。不,娘舍不得骂,她会哭,我的心会好痛好痛……
珍珠似的泪从她雪净的脸颊滑下,落入暖泉,这泉……像是眼泪凝聚的,一样的温热。
神隐出了什么事情?
苞着武当门人守了一夜,神隐第一次失约了。
灵虚信誓旦旦要抓神隐,江湖为之沸腾,但是神隐却没有出现。
到处传说神隐怕了武当,所以收手,但是无拘不这么认为。
神隐……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入宫如入无人之境,逼得皇上大放年长秀女,让妃嫔返乡探亲,复逼皇上停止扩建御花园,又阻皇太后修建大佛。
御林军三千与之对峙,他敢在紫禁城上现身,无人可以捉拿。若非万分没办法,他这个公门出身没有家世的人,也不会被召入宫当带刀侍卫。
追捕神隐经年,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他那心细如发却又狂傲刚硬的性子。
他是出了什么事情呢?
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却只是狐疑的望望和蔼可亲的灵虚。虽然真人挽留他在武当多住几天,他并不觉得灵虚真心这么想。
有一种秘密的气氛,在武当里头。他长年办案的敏感让他怀疑,但是又抓不到头绪。
步出武当山门,其实他该回去复命……
停了一停,他抚模了一下下巴,神隐的控诉让他耿耿于怀。
神隐,从不做没有来由的事情。
他决定留下来几天,但是不是武当派。武当山大得很呢,又下是只有武当道观可以住人。
端详了一下路牌,他充满自信的往山镇走。但是他没有发现,那块路牌因为年岁深远,已经偏斜了方向。
他往深谷走去。
几个时辰后,他承认自己迷路了。日已偏西,恐怕要在荒郊野岭露宿。
他本豁达,倒也沿路欣赏壮阔松林,踏在绵软松针上,松香四溢,正是晚春时分,如此月夜,分外宜人。
懊寻个水源才好。他自备干粮足以果月复,这个水源比较难安排。听得潺潺溪流,他是雀跃的。人手发现是暖泉,更是惊喜。
掏了几口水喝,发现这溪流之上有大石环绕,形成一泉。泉上似乎有霭霭之光……
分叶拨径,他探向暖泉……
月光下,少女仅着小衫,衣袖在水里荡漾着,美丽的长发半入水,随着波涛上下,玉润似的脸庞沾着水珠,抱着剑,阖眼像是睡去一般。
是泉神抑是山鬼?呆了一下,看清她的面容,他整个心都发冷了。
是丽刚!
他哗哗地冲进只及膝的暖泉,将她横抱起来,“妹子?丽刚!妳为何在此?”
一离水面,丽刚娇弱的身躯宛如寒冰,一诊脉,大吃一惊。是谁忍心对这样的小女孩儿下这种毒手?
这种伤势……不可能活的。狠心伤她的人将她拋进暖泉,这才让她一息尚存。
说不出心里的愤怒与疼痛,几天前见到她,她那娇女敕如花瓣的唇,现在褪得跟霜雪一般。本来是那样娇俏可喜的姑娘,现在却死了八成了!
他轻轻的将丽刚放进暖泉里,思忖了一会儿,奔上岸去……
长长的睫毛动了动,艰难的张开眼睛,眼前火光跳跃,她有些不明白。
我在哪?刚刚不是作了场恶梦吗?我应该在济南的家里,听着潺潺的水流声醒来,睡在柔软温暖的锦被里……
她咕哝一声,往温暖的地方靠紧些。
锦被长这样吗?这个感觉……
她模了两下,又模了自己空空荡荡的胸口……
如果可以,她一定会跳起来的。只是一仰头,就觉得天地为之旋转。
让她模得怪不好意思的无拘赶紧抱紧她,“妹子,妳觉得怎么样?”
“你……你你你……”老天啊,她裹在披风里居然穿得跟出生时一样--什么都没穿!而他居然也果着上身!一口气噎着,她面青唇紫的还没认出眼前是谁,“我、我杀了你……”一动气,突然觉得右肩僵冷,全身格格发颤,呼吸促急,心跳却越跳越慢。
“妹子,气守丹田。”无拘赶紧按住她的头顶,护住心脉,缓缓的将真气灌到丽刚的体内。
暖意压抑住了酷寒,她的颤抖停止;心脏像是针刺般疼痛。恐怖的记忆缓缓的回来,她慌了,“鹰儿?鹰儿呢?我是不是把牠摔在暖泉了?啊呀……”眼泪马上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