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哗哗夏雨绵绵的下了起来,他拉着泽郁的袖子,冲到空旷的表演台上躲雨。
两个人都默默无语,他伸手想帮泽郁拂去发上珍珠似的雨珠,却还是忍住了。
这可是个非常珍贵、他最喜欢的人,在她应允之前……是绝对不可以随便碰她的。
这是他最珍视的女孩呀。
默默的递了面纸给泽郁,等她擦干了脸庞和头发,他又月兑下自己的薄外套,被覆在她肩上。
“别感冒了。”
从来都是她照顾别人,这一刻,突然被这样呵护照顾……她很勉强的抑制自己的鼻酸。
“雨会停的。”晏庭笑笑,“我们也会再见面……会吧?我……可以写信给你吗?”他垂下眼。
好一会儿,她才能平静的开口,“许大哥,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下意识的强调,不知道是在强调给谁听。“我一定会回信的,一定会。”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晏庭抬起眸,眉眼含着笑。
“……许大哥,你……跟喜欢的女孩说了自己的心情吗?”这回换泽郁垂下了美丽的杏眼。
“……没有。”晏庭安静了一会儿,“我想她应该还不知道。”
“你应该跟她说的,我是说,应该让她知道……”
“我不要她伤心。”面对着绵绵如泣的细雨,他幽幽说着,“我希望她笑着。她微笑的脸……是我见过最美丽的,我不希望在她脸上消失。”
“许大哥,你怕被拒绝吗?”她关怀的看着他。
“不,如果被拒绝,我反而能够安心点。可万一她没有呢?我不要看见她为了我的离开而悲伤,这太……太残忍了。”
他怔怔望着泽郁眉间的轻愁。不,这样就已经太过分了。不能说,还不能说
“等我回来……”晏庭故作轻松的微笑,“一定会告诉她我的心情。一切……都交给缘分吧,希望……到那时,她愿意接纳我。那天老师跟我说:‘有缘者,每个转角处都会相逢’。我相信老师说的,也希望她是我的有缘人。”
“我……我会替许大哥祈祷的。”泽郁轻轻的说。
“我很需要你真心的祈祷。”恋恋的望着她俊秀的侧脸,他又垂下眼,怕她发现。
担心那么多干吗呢?每个礼拜都会有假期,可以回来看她……
拨开忧郁的心情,晏庭这么安慰自己。
只是,一个礼拜后,他抽完签,觉得喜欢恶作剧的老天爷,开了他一个大玩笑。
“小郁,”这天,他苦笑着拨电话给泽郁,“我抽签了,是‘金马奖’。往好的地方想,外岛事少悠闲,也不错呢。而且,每隔半年可以回来度一次长假,不是很好吗?所以……”
泽郁开朗的应和着,等挂上电话,她差点软弱的流下眼泪。
不,不可以哭,小郁是不哭的……所以她不哭,不可以哭。
窗外适时的下起雨来,像是替她落泪。
呆呆的望着雨景,她站了好久好久。
第四章
在外岛的日子并不如想象中的轻松,晏庭被分派到工作最繁重的文书部门,熬夜成了家常便饭,深夜里,只有一大堆待处理的公文和一杯三合一咖啡陪着他。
偶尔,他会暂时放下这些繁重的工作,拿出泽郁写来的信,虽然热到会背了,还是看了又看——
许大哥:
你在金门的日子过得如何?我已经是大学新鲜人罗。这个暑假我把头发留长了,但是好像没什么帮助……开学没多久,我系上的信箱便塞满了女生寄来的信,看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全让小曦她们拿去了。
小曦说,想写爱情小说不用看参考书,有这些情书就够用了,真是快被她们给笑死。
没错,她们三个也跟我考上同一个学校,还同样都是机械系呢,只是,系上四个年级加起来只有七个女生。
当然,我不包括在内。
苞你说件趣事。
罢开学的时候,小曦和寻一起回宿舍,结果有几个男生羞怯的拍拍小曦,问她们可否与他们系上抽学伴。
(男生多的学系会去找女生多的学系抽学伴,学伴就是一起念书的朋友。唔,是的,这是好听的说法。)
一问起来,发现对方是机械一甲的。寻坏得很,打量这几个男生半天,问他们:“我们是机械一丙的,你们要跟男生抽学伴吗?”
他们狼狈得要命,红着脸就跑了。
我写得不好笑,但是,寻她们绘声绘影的学那几个男生的样子和表情,让同寝的室友都快笑翻了。
我的大学生活过得很好,除了搬进宿舍的第一天,舍监硬逼着我拿出身份证,证明我是女生,才肯让我搬进来。还有,去洗澡的时候,也常有女生看到我马上红着脸跑出浴室……
不过,现在大家都熟了,也就没有什么尴尬的场面了。
呵,上大学最大的好处,就是再也不用穿裙子了。
许大哥,你过得如何?新训时扭伤的脚有没有好好照顾?你有写信给心仪的那位女孩吗?
每晚睡前,我都真诚的为你祈祷。
对了,老师要我顺便问候你,还要我告诉你,就算忙也要好好练书法,不可荒废。
随信附上老师要我寄给你的字帖,还有最近我们去垦丁玩的照片。
天涯海角,我都会为你祈祷的。
泽郁
在海的那一端,小郁在那里。
文书室的窗户正对着海,遥远的那端是台湾,渐渐地,晏庭养成了看海的习惯。
低头望着照片上的泽郁,她正静静的微笑着,美丽的眼睛有些淡淡的忧郁,就像她平常的神情一样。
还要很久很久之后,他才能跟她面对面。或许他可以好好想想,要跟她说些什么——等这五百多个日子过去以后。
他有很多时间可以准备,直到那一天来临。
望着相同的天空,许大哥在另一端。
每到夕阳西下的时候,泽郁就会对着满天的晚霞沉思。在那个方向吧……
对着窗外灿烂的晚霞发呆,她放下手里的笔,悄悄的按了按口袋里的信。
已经看了很多次了……晏庭写来的信,她都很珍惜的放在一起,用个纸盒装起来。
许大哥去金门已经半年了。这半年,他们勤于通信,总是两三天就一封。大学新鲜人的生活紧张而忙碌,但是,她仍会尽量挪出时间来回信。
转眼间,一个学期过去,寒假也结束了,许大哥原本要回台休假,却因为忙碌的文书作业,假期被拗了。
忍不住的,再次摊开他写来的信——
小郁:
再怎么排,都排不到我的假,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机会让给别人。虽然很想念台湾的亲人朋友,也很想念你,但是还是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
我让另外一个同袍先休假。他这几天情绪很不稳定,似乎是女朋友要开变心了。
时间和距离是爱情的绝对杀手,过度的思念是一种侵袭性的疾病,可以侵袭掉所有的信心与爱,我在此看了大多,也听了太多,不禁庆幸,当初没有告诉她是正确的。
喜欢一个人,并不是将对方占为己有,而是有把握给对方任何人都不能给予的幸福。
虽然我也是自私的,希望她能够等我,但是,若是有人能够给她幸福,那我只能默默的祝福,并且遗憾我们相遇的时间不对。
我只希望,她并没有因为我而不幸福。
小郁,现在的你,过得可好?
外岛的生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辛苦,文书作业虽然繁重,如今上手了,倒也还过得去,不要大担心。
金门的海很美,非常美,只是美得很孤寂。夜里冲杯咖啡,望着海发呆,吹吹口琴,成了一天的忙碌中惟一可以期待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