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涛让她逗笑了,大掌轻轻抚模她纠结的头发,“我也最喜欢听你唱小曲儿。”
“等我好了,就唱给你听。”她软绵绵的偎在他怀里,“那把破剑是你师父给的?”
“不是。”云涛露出纯真的笑容,“那是有一回我看个老乞丐可怜,把午餐给了他吃,又跟他灌了好几坛酒……那老人家酒量好的咧……”
云涛好酒,却不喜欢那些蜜水儿似的好酒,他最喜欢烧刀子,跟人家拚酒也以坛计。不要说师父,连几个师兄弟看到他拿酒来都色变。好不容易找到酒伴,他和那老乞丐喝了好几天,才比出输赢。
老乞丐醉倒了,把剑送给他。他本来想先收着,等老乞丐酒醒了,再把剑奉还,没想到第二天那老乞丐就不见踪影了。
“你带在身边,就是想还他?”唐药不禁发笑。
“也是啦。”云涛搔搔头,“但……还不只是这样。他教了我怎样御气,可惜我太笨,不知道要怎样教师父。”
唐药敛起眉,心下有些恍然他何以武艺平平,却内力惊人。“你师父要你教他?看了这剑,他怎么说?”
云涛不懂她的紧张,“师父没要我教他啊,是我自己告诉他的,他本来还不许我说呢。不过师父要我将剑佩在身上,若是再遇到那个老人家,说什么都要恭恭敬敬的。”
她这才舒下一口气。听起来,罗大侠的确是个侠义之士。想也知道,云涛遇到了高人,传了套内功心法给他,这剑……
向云涛讨了剑来,她看着斑斑驳驳的剑身和缠着麻绳的剑柄,轻轻敲击,并没有夹层。
她犹思索着,云涛怕她劳了神,把剑归了鞘。“你和我师父一定合得来。我师父也跟我讨了剑去敲呢,你们想敲出什么?”
“想敲看看你的脑袋会不会开窍。”唐药白了他一眼。
“啧,你们干嘛想得这么复杂?不过是把剑。”他皱皱鼻子,“说真的,妹子,你到了湖南之后……”这疑问搁在心里很久了,他实在憋不住,“你打算上哪儿去?”
“京城。”她心不在焉的回答,“我有个伯父在国子监太医署,去年他捎信给我,说宫里没有女太医很不方便——”
“你要入宫?”云涛的脸都白了,“不行!”
唐药的心思从那把剑上转回来,“龙大哥,你急什么?我是入宫当太医,又不是入宫当秀女,你放心——”
她正要告诉云涛,她不打算拿下脸上的伪疤,他却激动的大叫,“你知不知道进了宫就出不来了?!”
望着她惊愕的脸,他勉强沉住气,不想吓到她。“妹子,你这样好相貌,一旦入宫,皇帝怎么会放过你?如此一来……”他急得把心里话全说了出来,“我再也见你不到了!”
这话像是把利箭,射穿了两人的心。唐药惨白着脸低下头,不知道心里是甜蜜多还是凄楚多。
他……他也不过是重义而已。唐药按捺住心里的莫名想法,轻咳一声,“龙大哥,我对荣华富贵没兴趣,也厌烦争权夺利,我入宫当太医,这疤……绝对不会除去。我行动很方便的,若你来京城,我们兄妹还可以在京城的烟雨楼喝酒。我酒量是浅,不过兄妹相聚,我也会尽量多陪你喝一杯的。”
她……她到底只当他是兄长一般。云涛只觉喉咙塞满苦涩,说不出有多难受。
“你还没去过湖南呢。”他压下满心的失望与心痛,“我们临波镇可美着呢。说不定你治好了师父,会愿意留下来。”他喉头像梗着硬块,“镇上也没什么好大夫,你若愿意,我跟师父说说,我们兄妹在镇上开个医馆,你说可好?”他祈求的看着唐药,“镇上的五福客栈绝不会比烟雨楼差……”
他……到底只当她是妹子一样。即使是唐药向来冷淡的心,也捱不住这样冷冰冰的失望,她大咳几声,掩去了眼中的泪。
云涛焦急的拍着她的背,她伏在被上,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来。
“龙大哥……”她虚弱的笑笑,“等我们到了湖南再打算吧……”
云涛轻轻点头,到屋外守着,让她穿上衣服。烤过的衣服浆挺着,穿在身上很不舒服,可她的心思纷乱,无暇顾及这么多,脚步虚浮的步出屋外。
见她无精打采,云涛心头涌上一股怜惜,掠了掠她的发,自然而然的背起她。
唐药僵了僵,还是柔顺的趴在他的背上。
“妹子,你的名字苦乐参半。”云涛迈步往前行。
“哦?”
“糖是甜的,药是苦的。”
唐药微笑。这莽汉……该说他聪明还是笨?说他笨,却又看得这么透彻。
“是呀,我的名字,多么像我的人生。”
绣芙蓉2003年10月26日整理制作
到了镇上,客栈的小二怎么也不肯让他们进门,最后唐药不耐的将飞钱亮了亮,掌柜才眉开眼笑的给了他们一间上房,浑忘了刚刚还冷言冷语的要唐药别死在他们客栈里。
“这些小人……”将唐药安置在床上后,云涛生气的骂着。
唐药只是合着眼微笑。相处这么久,云涛也看出来了,她的笑总是含着嘲讽和无奈。
“龙大哥,没必要跟这些人生气。”她挣扎着起来,请他唤来了店小二。
“小二哥,烦请人弄桶热水来,让我净净身,顺道弄点东西给我家相公吃。还有,帮我叫个大夫过来。”她还没有力气去兑飞钱,顺手从暗袋里拿出一串铜钱,“先赏你了。若是服侍得好,我也不会吝啬的。对了,再给我家相公安排一间上房——”
“我不要。”云涛倔强的抿嘴。
“相公……”她咳了两声,“这不成的,我会过病气给你——”
“说什么我也不会抛下你的!”一想到之前居然有人模进她房间,云涛心里就涌上一股激愤,“妹……娘子,别说了,等大夫来吧。”
“唉……”等店小二走了以后,唐药叹气,“龙大哥,你不用这么紧张……”她合眼疲惫的说,“大白天的,不会有什么人来扰……你倒是先去找些衣服牲口来……”她掏出飞钱,“我自己去不得了,你先兑了铜钱来——”
“我不能用你的钱!”云涛不愿意接过。
“这哪是我的钱。”她苍白的脸上有丝笑意,“这是唐门的钱。”
云涛让她脸上那抹狡黠逗笑了,忧虑的模模她的脸,这才伸手接过。不过他还是直等到大夫来过,店小二提了热水来,才模模唐药的头发,出门办事去了。
喝了药,发了一身汗,又蒙着被睡了一下午,待唐药醒来时已觉得舒服多了。
睁开眼睛,窗外彩霞满天,已经是傍晚时分。她躺了一会儿,没见到云涛的身影,觉得有点不安。
发现自己的心绪,她不禁哑然失笑。担心什么?要说江湖历练,云涛可比她强多了。她出生就在唐门,后来遇大祸迁居到秋霁山,除了几个月下山一次帮人看病,她几乎寸步不离秋霁山。
云涛是不用她操心的……但是她却忍不住竖起耳朵,等着他的脚步声。
等待的时间无比漫长,直到天都暗了下来,门才呀的一声推开。
“醒了?感觉怎么样?”即使刻意放柔声音,云涛的嗓门还是挺大的。
提着大包小包,他担心的探探唐药的额头,“可总算退烧了。”
唐药注视着他,那身书生袍上沾染了许多灰尘,“龙大哥,你又上哪儿行侠仗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