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不是人吗?!”他扬高声音,“女朋友不知道为什么对我冷淡,我还管什么老师不老师的?!薛雪涛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信她不信我?”
“……她没跟我说什么。”山红咬了咬嘴唇。其实,她一直矛盾着,自己绕在伤心的迷宫里游走。她还理不出头绪,关于她与嘉斓。“我这就下去。”
就算惶恐,就算想逃,她自己种的因,也要自己去收。
见到他,所有的决心全化为泡影。让他抱在怀里的时候,她痛恨自己的软弱。在他怀里……她也只是个单纯的女孩子。只是个渴望被爱被疼惜的女孩子。
她只能沉默的和他并肩走着,寂静的小鲍园,秋千默默地摆荡着。
“为什么对我冷淡?”嘉斓固执的要知道。他已经忐忑不安了半个暑假,再也熬不下去了。
“……我没有对你冷淡。”山红低着头,红着眼眶。
“没有?这样还叫做没有?”他拉住山红的秋千,巨大的影子笼罩着她,“薛雪涛跟你说了什么吧?我讨厌她!所有演艺圈的人,都是污秽肮脏的混蛋!她一定跟你加油添醋说我对林双如何如何……”
“林双是你的母亲。”她并不是要指控嘉斓,只是提醒这个事实。
嘉斓却误会了,“我又不能选择父母!”这件事情是他爆烈脾气的导火线。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自己能把脾气控制得很好。但是只要跟林双扯上关系,他就会失控。
“……我知道。你还是来看她了,不是吗?不管多么讨厌她……”她静默片刻,“我也有令人难以启齿的家人。你和我一起,早晚会被我牵累。”
“我会保护你。”他的火气平息了下来,“如果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她苦笑,“我父亲是南部望族的三子,自小就是公子哥儿。他爱上了当时在当小拌星的母亲,娶了她,生下哥哥和我。当然,结婚不是他风流自赏的结束……他的女人,知道的、不知道的,真宛如繁星般的多。我哥哥……非常像他。”她晃着秋千,“后来,爷爷过世,他吵着要分家。不胜其扰的大伯二伯也让他如愿……我父亲在很短的时间内,挥霍完了所有的家产。”
她抬头望月,脸孔尽是月色浸婬的苍白,“母亲开始努力养家,我一上国中也开始打工。还是赶不上父亲与哥哥的挥霍……”
直到她进了演艺圈,才能辛苦的将庞大的债务还完。母亲还在的时候,她还愿意帮他们还债。母亲过世以后,她任父亲卖掉她买的房子,却不再给他分毫,所有的债务也不闻不问。
她对不负责任的哥哥和父亲,已经没有任何义务了。
嘉斓默默的注视她:心疼的将她拥进怀里。“你很辛苦。真的。”
“……已经结束了。”她的声音空洞而温柔,“母亲过世,这一切,也就划下句点。”
她已经坦白了,自己呢?嘉斓沉重的开口,“我母亲……”
“你的母亲是林双。”山红打断他,“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知道这么多就好了。”她温柔的笑笑,“等你准备好再说。”
“……如果不是为了林……我母亲。你为什么会这样?”轻轻抚着她细致的脸庞,“你退缩了。为什么?我做了什么?”
山红摇摇头,低头好一会儿,鼓起勇气,“……你分得出我和薛雪涛的差别吗?”
“你们没有任何相像的地方。”嘉斓不想谈任何艺人。
“你不觉得我和她……”山红试着提示他,“你仔细看过她吗?”
“我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嘉斓不耐烦起来,“学校对面就有整面的广告墙,我还和她面对面说过话!她就只是个漂亮洋女圭女圭而已。除了你们都姓薛以外,没有任何相像的地方!不要再跟她比了……我讨厌那种肮脏的人!”
“你又不认识她,为什么可以这样下妄语?”山红也愤怒了。
“我会不知道演艺圈有多黑暗?在里面行走的魑魅魍魉有多令人齿冷?够了!不要再提她了!”
“……你如果不能喜欢她,就不可能喜欢我。”山红脸上一片绝望。
嘉斓注视着她很久,满脸不可置信,“……她对你下手?!对她的助理下手?难怪她都不传绯闻……原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什么时候?!”嘉斓发怒的叫了起来,“我马上去杀了她!”
“盛嘉斓!”山红大叫了起来,“你口口声声演艺圈的人有多脏,其实你才是思想最肮脏的那一个!”她不想再说下去,甩手就走人。
嘉斓一把把她抓回来,“山红,山红!对不起,我只是急昏了……”懊悔的要吐血,他只是想不通,为什么她对薛雪涛这样重视。
“放开我!”山红怒叫,“让我去……让我去!随我变成什么样子,都跟你这个清高的人没有关系!”
“不要这样!”嘉斓摇了摇她,“不要这样。”他的火气熄灭的这么惶恐。养父不是告诉过他,怒气只会导致毁灭?他不是答应养父,终生都要控制自己野马月兑缰似的烈性?
紧紧的将山红困在自己的臂弯里,害怕着一松手,可能就永远无处可寻。“山红……是我不好,不要生我的气。”他埋在山红的颈窝,轻轻的呜咽着。“我只有你而已……任何人也不属于我……”
这呜咽马上打垮了山红的决心。他说出了山红惶恐的痛苦——没有可以倚靠的亲人,不敢相信任何朋友。只有自己一个,孤零零的存在。谁也不属于自己,自己也不过是片浮萍。
没有着根的地方。只能随风,随流,四海漂荡。谁也不属于她。
这种惶恐,也在这个高大的男人心底,痛苦着。
她落泪,不仅仅是为了自己。
***
生活像是回到了从前,只是山红知道,嘉斓满足的“现在”,永远不是单纯的从前。
她还瞒得住吗?在情势越来越复杂以后?这种忧心,日夜的啃噬着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她告诉了陈豪。
陈豪早就从小乔那儿知道了些,沉默了一会儿,“……我压根就没把盛嘉斓和当年那个小孩子联想在一起过。如果知道的话,说什么也会劝你放弃。”
“老板……”山红低下头。
“姓也不同,名字也不同。林双离婚前,就带他离开夫家。那时他跟林双姓,叫林佳。”陈豪叹口气,“你知道林双几岁了吗?”
“不知道。”
“林双四十六岁。”他苍凉的笑笑,“她生林佳……盛嘉斓的时候,才十七岁。”
很早就在父母的作主下,嫁给世交的长子。十七岁的林双,虽然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但美丽异常的林双,却还是个爱做梦的少女。
本来这种梦想只会在心里深埋一生,没有料到二十四岁的时候,居然有人用梦想诱使她离开安稳温暖的家。
“老板,那个人是你吗?”山红问。
“不是。我虽然是个大坏蛋,却没有兴趣投资在家庭主妇身上。那个人其实也不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武打演员替身,有时当当临时演员。他也只贪图林双的美貌……哪知道林双居然为了他和他提供的星梦,毅然决然的抛家弃子。”
林双抛下了一切,却发现一切不过是骗局。生性高傲的她,拉不下脸回家。却藉着想念孩子的理由,偷偷带走了小孩。藉着孩子跟丈夫勒索生活费。
不堪其扰的丈夫干脆把孩子给她,顺便给了一笔赡养费,和她离婚了。没有多久,林双把那笔不小的数字挥霍完了。身边除了孩子,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