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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十九岁的日子 第15页

作者:染香群

“我当然知道!”还真也对着他大声,“我当然知道……我知道你受的委屈……但是比起台北受的委屈,这些都是小事而已。”

“如果选择自力更生,这些就是代价。”还真偷偷地拭了拭泪,没敢让阿健知道,她的手因为搬货扭伤得非常疼痛。

要撑下去。阿健从背后抱住她,“好。只要跟还真一起,都好。”

他们也上补习班,每天紧紧张张的冲来冲去。有时阿健会趴在桌子上睡着,还真总是不忍心。

这段期间,还真和阿健的感情渐渐相依,第一次,阿健吻还真的时候,还真没有拒绝。

“我们好像私奔ㄟ。”阿健笑着说。

“去。谁跟你私奔啊?”

但连上菜市场买菜都牵着手。邻居都觉得这对小夫妻的年纪真是小,但是有礼貌又勤奋乖巧。常常有左右好心的邻居阿姨伯母,拎着吃的喝的来接济。

花莲虽是大都市,人情味仍是丰厚的。

打工虽然累,功课虽然多,但是却会有牵着手,一起到活动中心散步看海的时候。

站在栏杆外,整个太平洋在脚下起伏,低吟着春末的歌。翡翠般的海,澄澈着。

为了那种美丽的透明蓝,阿健将仅有的零用钱,买了块海草玉给还真。

“我宁可你买东西吃掉。”还真皱眉。是,漂亮。不知道阿健多久没吃午餐省下来的。

“可是,我想把太平洋缩的小小的,挂在你身上啊。”

还真红了脸。

但是她累的时候,烦的时候,会将脸偎着那块清凉的玉,闭上眼睛,觉得整个太平洋在小小的玉石里澎湃。

这几个月在花莲的日子,成为还真生命中,相当鲜丽的一笔,她也一直留着那块海草玉,带着太平洋的讯息。

几个月转瞬即过。

为了报考什么地方,还真和阿健才争执了头一次。

“我要留在花莲考。绝对不要回到台北去。”阿健倔强的说。

“我们的家,在台北啊。”还真还是挂念着父亲。

“……”阿健动摇了起来,毕竟,母亲也在市疗院。

但是回去台北……表示他们也将被往事的鬼魂纠缠。

“不要紧的……我们还都在……”还真握紧他的手。

回到台北考试,却住在旅社,没有回家。默默的,临着乌黑窗户站着,车水马龙的声音,隆隆作响。

“我想回家。”阿健说。

还真却知道,他想回的,是花莲他们俩建构的,小小的简陋居所。有着斜斜向着天花板开窗的小绑楼。

“这里,也是家。”还真喃喃着。

阿健不愉快的摇摇头。

考完,还真陪着阿健去看他的母亲。

不像他们想像的可怕,阿健的母亲只是眼神有点呆滞,但是衣服干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这让他们放下心来。

阿健上前,握住母亲的手,母亲疑惑却温柔的看着他。

陪着讲了很多话,母亲懂不懂,阿健不知道。但是阿健知道,母亲颇感愉快。

走出市疗院,阿健一直很沉默。

车水马龙的台北市,天空让霓虹灯的五光十色夺去了纯黑的颜色。默默的仰首。

“这里,也是家。”阿健喃喃着。

和还真相视而笑,缓缓的走下阶梯。

考完等放榜的日子,他们还是回去要坐很久火车的花莲。

几个月,他们已经融入了花莲这个城市,成为当中的一分子。

所以,七月丰年祭开始的时候,就会有朋友邀着一起去参加。

“要上班呢。”还真忙着点货,比起阿健,她对生活的态度更坚毅,更能吃苦,但也更忧患。

渴望的阿健,露出失望的神情。

“去玩吧。”一向沉默的店长出声了,“联合丰年祭呢,不是你们这些台北人可以常看到的。”

“还真他们不是台北人啦!”面目黝黑的小李笑出一嘴的白牙,“喝过这里的水,就都是洄澜人了。”

怔怔的看着,小李和店长,还真突然不舍这一切。

今年也未必考上,她安慰着自己,就算考上了,也可能考到东华啊!所以,是的,我应该还可以当好些年的洄澜人。

她笑着点头,阿健和小李一起欢呼了起来。

坐在小货车上,夏天的夜晚,花莲的天空镶满了星子。

闪烁。

满月下,整条公路被染成银白的缎带,年轻的一群,呼叫着,大声唱着歌,疾弛。

还真被同伴拉去打扮时,阿健已经笑闹着月兑掉了上衣。晒得黝黑的他,看起来像是在地的原住民。

进了房间,同样黝黑却明媚的阿美族朋友,抓着她换衣服,朝着她的脸擦胭脂。还真倒是吓到了。

她向来不碰化妆品,即使生前,所有的化妆品也不过就是只口红。现在朋友却笑闹着,把她的眼睛描得又圆又大,上翘着,分外媚人。

“好漂亮勒!阿健一定会爱死了!”友伴哄笑着,“哇!好长的睫毛说……不用假睫毛了……”

假睫毛?别闹了!一照镜子,还真倒是吓傻了。

这是我?穿着传统阿美族的红衣裳,系着绣花腰带,绑着白布缠绕的绑腿,手脚都挂着铃铛,胸口大串大串的珠链,羽毛花冠稳稳的在头,这异族的情调让阿健傻了眼。

那画了眼线的眼睛像是猫般向他张望。

“好看吗?”有些羞怯的,还真低下了头。

阿健只会点头。

精赤着上身,这几个月的体力劳动。在阿健身上出现了成绩。斜背着彩绣的袋子,据说那是装定情的槟榔用的。

遥遥的,开场时,他们隔着很大的圈子相对,男生和男生牵着,女生和女生牵着。

宽宏的嗓音,在广大的操场开始回响,粗豪的男声,韧婉的女声,交织成一片。

这夜……

正长。

顿足,大地为之震动,呼喊,回旋于天听之上。

月亮啊……听听我们的声音,献祭我们的歌唱,简单的舞步,却是狂欢的开始。还真从来不知道,所谓的狂欢,原来不能仅仅定义在台北那污浊的舞厅里面。虽然,她也没去过任何一家舞厅。

唱哑了自己的嗓子,跳酸了自己的腿。最后在同伴的呼喊下,将一对对的情侣牵在一起,当然包括了阿健和还真,这让还真羞红了脸。

热情的,他们递过一小脸盆的米酒,还真倒抽了一口气。

“不行!我们还没有成年!”

“连婚都结了,哇勒还成个鬼年!喝、喝、喝、喝、喝喝喝喝喝喝喝喝喝喝!”

蹦噪中,阿健说,“我女人不会喝,我来。”拼命灌着。还真怕他死了,抢着喝了小半盆,马上头重脚轻。

哇……轻飘飘……

后来又跳了多久,唱了多久,还真没有记忆。但是两个人偷溜出来,在回住处的路上,边唱着歌,边跳着舞,这还真是记得的。

然后呢?

醒来时,阿健躺在身边,这一惊非同小可。

“啊……阿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赶紧把被子一遮,完蛋!她只穿着内衣!

即使和阿健在花莲住这么久,他们还是很规矩,各睡各的,一来是打工和用功实在太累了,二来是还真不肯。

没想到……居然在还真喝醉的时候……最可恶的是……人家一点点记忆都没有……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

“哭什么?该哭的是我吧?”阿健无奈的看着她,“差点吐在人家的衣服上,不赶紧剥下来,你要怎么赔人家这穿过三代的衣服啊?”

“你……你月兑就月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还真扁着嘴。

“如果可以,我也想啊!”阿健大声起来,“吐完就睡死了过去,我拖了好久的地板,等回来你已经在打鼾了!苞醉得不会动的女人,会有什么搞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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